徜徉南国
江南之南,
所有皇朝遥远的蛮夷,
贬谪发配的天涯,
一同被贬的,
还有韩愈的诗苏轼的词。
诗词里贯彻的,
是南海自由的涛声。
一封朝奏九重天,
夕贬潮州路八千。
皇恩浩荡的季节,
祸福就在朝夕之间。
韩愈能够驾驭自己的,
只剩八千里路云和月。
千里迢迢,
未来已来。
云横秦岭家何在?
雪拥蓝关马不前。
蛮夷之水皆曰瘴江,
瘴江南去入云烟,
望尽黄茆是海边。
柳宗元把河东的所有眷恋,
洒向波涛滚滚的南海。
三江夺路南下,
无尽的黄茅跌入贬谪的荒凉,
说不尽唐诗宋词的风骨。
剜心的思乡掩盖了所有的繁华。
不堪肠断思乡处,
红槿花中越鸟啼。
南岭之南,
同样涌动着五千年的烙印,
不见酷寒的烽火依旧燃过,
只是没有大漠的孤烟那样直。
南海的风,
把狼烟吹到京城,
已是战马嘶吼的尾声。
诸葛孔明选择五月渡泸,
即使挺过南越的瘴疫,
也不能阻止西蜀凄寒的低吟。
三国也罢,
六朝也罢,
任他春风得意,
随他马蹄疾驰,
都无法比拟,
贵妃笑声里的一骑红尘。
关山万里,
掩饰不住荔枝的甜蜜。
唐玄宗的万般恩宠,
把南国的千重驿站,
捻作一道八百里加急,
沿着翠岭叠嶂的官道,
走向马嵬坡悲凉的挽歌。
谛听竖版的史书,
传来南宋的晨钟暮鼓,
叩击崖山的回声。
珠江两岸的百姓,
随着帝王的金戈铁马,
继续喜怒哀乐。
荔枝也一如既往地挂在枝头,
滋润苏轼千年的南国情怀:
日啖荔枝三百颗,
不辞长做岭南人。
南国的江河没有边界,
在大海的怀抱里,
山川无始,
海天无终。
南海湿热的气流,
漫过唱诗一般的粤语,
连通所有的楚河汉界,
把滂沱的雨季,
在稻花飘香的丰年,
肆意铺张。
椰树旁的楼台烟雨,
把香樟点缀的湖光山色,
缭绕成木棉吐艳的旖旎。
雨打芭蕉的平仄,
在骤雨初歇的湖面上,
迤逦而去。
雨林里的花香鸟语,
唤了归巢的倦鸟,
醉了夜半的鼾声。
田田的荷塘,
簇拥采莲的歌谣,
连同浣纱的细语,
一齐装满楫桨噜噜的船舱。
青翠的香蕉和橙黄的橘子,
甜透南国的晓风残月。
葱绿的红树林,
偎依细浪平沙,
伫望以身相许的万顷碧涛。
白鹭历经悠长的喧嚣,
细数潮涨潮落的兴衰。
漫江碧透的海风,
在腥咸的渔歌里绵延,
用风调雨顺的祈祷,
聆听生命的拔节。
桅帆举起丰收的欢庆,
踏着火树银花的舞步,
传递稻香千里的喜讯。
南国的草长莺飞,
是不歇的光景。
在榕树下信步,
就会触及千丝万缕的垂询。
溅湿幽幽双眸的,
是杜鹃沐雨的婆娑。
五湖三江的洋溢,
足以让蛮腰的南国熠熠生辉。
南国湿润的舟楫,
没有北方鞍马的劳顿。
侧卧桨声灯影的画舫,
头枕泊岸的涛声,
把寂夜的一盏渔火,
独眠得灿若星辰。
斗笠一样的栀子花伞,
飘过南国的青石雨巷,
迎来一场缭绕的云烟。
海风抚慰遥远的邮票,
送来亲人无尽的祝福。
用采集睡莲的丝巾,
兜起信里温馨的句子,
系在乌篷船的梢头,
润泽越女的歌喉。
用南粤的诗韵,
沾湿轩窗边凭栏的衣袖。
中秋的牵挂,
深深刻在了额头上。
母亲的呼唤,
翻过拱桥的脊背,
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仿佛甘蔗林的一曲清唱,
为香甜写满了注脚。
从此心满意足地,
在天高皇帝远的榕树下,
重复八音粤腔,
与三角花蔓一起,
余音绕梁。
小巷里弥香的早茶,
缠绵着悱恻的乡情。
远道而来的燕子,
也呢喃一片淳朴的丁香。
无拘无束的青苔,
在湿漉漉的台阶上,
忘情地铺展,
如展开一本线装的经典,
捧读棕榈花的粲然。
飘着檀香的蜜甜橄榄,
如水润的南越香女,
在奶奶和外婆之间,
演绎隽永的化蝶。
南国的阿哥,
北国的汉子,
那个钟情的臂膀,
俱是舟楫车马的传奇。
三江南下,
流淌四季不明的碧波。
晴霜染遍万山,
是北方话本的传说。
红叶题诗的浪漫,
在椰子树上凌风栖息。
无雪的气节,
在榕树的绿茵里,
成为绝唱。
卷起千堆雪,
是惊涛拍岸的杰作。
大雪纷纷的磅礴,
是南国永远的期待。
文/夏忠联
202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