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万七顺：梧桐更兼细雨 / 开普饭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686】

梧桐更兼细雨

江西浮梁万七顺

炎炎夏日，马路两旁最美的风景是那一棵棵如伞盖般的梧桐树。

梧桐树高大魁梧，树叶碧绿如翡翠。宽大的树叶在繁枝上肆意生长，又浓又密，从干到枝，一片葱郁，显得清雅而洁静。所以，人们也称梧桐为青桐。“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这两句把一身青葱的梧桐树的碧叶青干，树荫婆娑的景趣写得淋漓尽致。

在美树丽花众多的今天，梧桐只是一种极为普通的树。很多城市，原先都是以梧桐树作为绿化树、景观树，如今都换成了香樟树或是桂花树。香樟树和桂花都是四季常青之树。春天，香樟树香气四溢；秋天，桂花树芳香万里，备受人们喜爱。相比之下，梧桐是那样的平常之至。它的树干粗壮无节，向上直生，叶似掌状，叶脉纹路清晰简单，叶片比较宽大，可以接收更多的阳光和雨水以及灰尘。夏季开花，淡黄绿色。盛开时，显得鲜艳而明亮。梧桐树是一种感时之树，四季都写在它的脸上。叶长叶落，叶绿叶黄，都是那样分明。

我最早对梧桐树的认知，是从一句俗语：“种得梧桐树，引得金凤凰”中得到的。对梧桐树的第一印象便是一个“美”。梧桐应是一种美好之树，否则，出身高贵的凤凰何以会栖落于梧桐树上呢？民间传说，凤凰喜欢栖息在梧桐树上，所以人们把梧桐当作一种景观树、吉祥树栽种在门庭院落。连大诗人李白也有“宁知鸾凤意，远托梧桐前”这样称赞梧桐的诗句。其实，这些都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向往，梧桐与凤凰的故事是人们美好心愿的一种表达。诗人牛丛在《题朝阳岩》一诗中，就有这样的诗句：“蹑石攀萝路不迷，晓天风好浪花低，洞名独占朝阳号，应有梧桐待凤栖。”梧桐常与一些美好的事物联系在一起：‘‘朱阁前头露井多，碧梧桐下美人过’。

不过，作为一种自然之景，自古以来，梧桐树成了人们一种表情达意的载体。

“梧桐一叶落，天下皆知秋”。看梧桐树叶随风而落，人们意识到梧桐树已走过了生命的盛季，心里受到触动，感到时光的流逝，季节的变化。人们在梧桐落叶中感时知秋。

“睡起秋色无觅处，满阶梧桐月明中。”皓月当空，皎洁的月色中，满地梧桐叶，一片秋色入目来。何等的秋色浓浓！梧桐叶落，意味着生命越过了生机勃勃的春夏，走向了生命的终点——凉秋和冷冬，不免心生寒意。“萧疏桐叶上，月白露初团。滴沥清光满，荧煌素彩寒。”稀稀疏疏的梧桐叶，传递着凉秋的到来。“夜来霜坠梧桐叶，诸殿平明进御衣。”梧桐落叶飘零，那是天气渐凉的信号。看来，梧桐树成了人们感知季节和天气变化的风向标。

正因为梧桐树是一种感时之物，它的叶长叶落叶绿叶黄自然地成为人们情感寄托的载体。尤其是梧桐落叶飘零，意味着一年之中季节将发生明显的变化。从此，人们将告别生命勃发的季节渐渐进入生命的凋零，人的内心也会因此而伤感。所以，梧桐树在人们心目中又成了愁情离绪的寄托之物。

“雨滴梧桐秋夜长，愁心和雨到昭阳。泪痕不学君恩断，拭却千行更万行。”诗人刘氏媛在《长门怨》这首诗中，将秋雨秋桐秋夜绘成一幅愁情笼罩的画面，绵延不断的愁绪如同秋雨，因愁而伤心落泪，悲伤无限。“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滴滴秋雨打在梧桐叶上，一片片梧桐叶轻轻飘然而下。夜深人静之时，轻轻的雨声，落叶声却重重地打在诗人白居易的心上，浓浓的别情离意涌上心头，让人苦不堪言。“梧桐叶，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温庭筠和白居易有同感啊！而李清照面对这样的情景，更是愁绪难当：“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有着失国失夫之痛的李清照，内心世界极度脆弱和敏感，昼去夜来，细雨滴落梧桐，一下子触动了她的内心世界，阵阵雨打梧桐声如同一阵阵“愁”的波浪向李清照涌来，让她彻夜难眠，满腹愁肠。

而作为一国之君的李煜，失去了国家失去了江山，他的内心更是愁情涌动。滔滔的江水，是内心的愁情：“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东流。”落叶飘零的梧桐是自身的写照。“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寂静的秋夜，弯弯的月亮，一个人登高望远，眺望远处的山，远处的水，这一切原本都属于李煜自己。而如今，自己却成了阶下囚，只能望断天涯路。像院内的一棵梧桐树，是那样孤独凄凉，没有了自由，命运也如梧桐叶一样飘落在这寒意浓重的秋天。梧桐树成了李煜诉说孤独、悲伤的代言人，真正是：‘’草际惊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古人将愁情赋予梧桐的同时，也将别绪相思之情寄之于上。“江城如画里，山晓望晴空；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含橘柚，秋色老梧桐；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天清水明，橘柚梧桐色黄，在如画的秋天里，诗人李白想起了故人。“落日斜，秋风冷，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日落天晚，秋风阵阵，寒意袭来，诗人吕岩站在梧桐树下等待友人夜归。一片片梧桐叶飘落声打在诗人心里，让在孤独中等待的诗人内心焦急万分！多情王子晏殊更是写的相思绵绵：‘‘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

白居易在一首《晚秋闲居》中这样写道：“地僻门深少送迎，披衣闲坐养幽情。秋庭不扫携藤杖，闲踏梧桐黄叶行。”白居易住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少了迎来送往，也少了许多喧嚣，日子过得慵散而悠闲。立在秋风中，看梧桐叶落满庭院，诗人动了兴致，拄着藤杖，漫步在厚厚的泛黄的梧桐叶上，也是一种诗意啊！“江花折菡萏，岸影泊梧桐”亭亭玉立的荷花开在江水中，远望如一片美丽的江花。一树葱茏的梧桐倒映水中，小船在梧桐树荫下悠悠摇晃。红花绿叶，小船倒影，是一幅多美的江南水乡画啊！“蟋蟀鸣洞房，梧桐落金井”，蟋蟀的鸣叫声，梧桐的叶落声，共同营造了一份唯美的静夜。“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微微秋风吹来，一片片梧桐叶随风而落，慢慢的、悠悠的、轻轻的、柔柔的，似飘欲飞，如诗如画。其实，“梧桐更兼细雨”，更是诗意无限。秋夜，一滴滴细雨敲打着梧桐，滴落有声。一片片梧桐在雨中飘飞，落叶有痕，这是一幅多美的画面。只是因心境原因，李清照把她作为抒发心中的孤独与冷清。

而我们则完全可以在这样一个夜晚，用一份美丽的心情去享受那份雨打梧桐的宁静与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