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与肉:探析贾宝玉“染指”的五位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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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大老张头

最近一段时间,鬼使神差,工作之余开始精读和研究《红楼梦》,无意中探析了宝玉一生“染指”的五位女人,得出了个这样的结论:深层的精神沟通,加上紧密的肉体联系,才算是理想的男女之爱,美好的爱情只有做到“灵肉合一”,才能找到浪漫的温柔和甜蜜的幸福。

下面,就以这五位女人为对象,一一分析述之,从而来佐证一下我的观点。

一、梦中情人,可卿。书中对可卿的描绘,虽然着墨不多,因为两重形象叠加,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是现实中的可卿,一是宝玉梦中“初试”的可卿。现实中的秦可卿,是宁府贾珍的儿媳,按辈分是宝玉的侄媳妇,其年龄要比贾宝玉大。她“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贾母的“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

宝玉在可卿的卧室睡午觉,梦入太虚幻境,在历览了“金陵十二钗”的判词之后,又听完《红楼梦》曲尚未觉悟。于是警幻又送宝玉至一香闺绣阁中,内有一仙姬,“其鲜艳妩媚,大似宝钗;袅娜风流,又如黛玉。”这个形象,便是秦可卿,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理想化的熟女形象。她是情的化身,集大观园中许多女性的美好素质于一体,所以她的表字是“兼美”,判词的首句“情天情海幻情身”。在题有“孽海情天”匾额的太虚幻境中,宝玉和可卿相逢了。可卿骨子里的浪漫性感,无疑引发了宝玉意淫的审美体验,这只是意识层面的,这种审美体验,绝不是袭人、晴雯等妙龄少女所能带来的,而是一种成熟的“诱惑”与不由自主的沦陷。

宝玉并非在现实生活中就与可卿发生了肌肤之亲,而是在太虚幻境里,可卿是警幻仙姑的妹妹,被姐姐许配给了宝玉,并且秘授了云雨之事。在梦里,他们有了鱼水之欢。还有,梦中的可卿不仅是宝玉的“性”启蒙老师,还承担对其教育开化、引领正途的重要责任,希望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跳出迷人圈子,入于正路”的。虽然回到现实中,宝玉并未如宁荣二公所期许的那般委身经济仕途,依旧“行为偏僻性乖张”,但可卿的初心迢迢,不容置疑。

二、初试女生,袭人。原名花蕊珠。小时因家里没有饭吃,老子娘快要饿死了,才把她卖给贾府做丫环。她一开始服侍贾母,后服侍史湘云。因贾母恐宝玉之婢不中使,又把她给了宝玉,宝玉把她改名为袭人。

她的所做所为合乎当时的妇德标准和礼法对奴婢的要求。主子命令她服侍谁,她的心里便唯有谁。人生观、价值观和宝钗接近,“袭为钗副”。袭人还有着一层特殊的身份,那就是宝玉现实世界中的“初试”女生。

首先说明她是具有一定的硬实力的,关于袭人的容貌,书中描写:细挑身材,容长脸面,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虽然与黛玉、可卿、宝钗、晴雯等过人之美,还是有些差距,但她整体呈现的柔媚娇俏,还是吸引宝玉眼球的。另外,宝玉不仅人长得玉树临风、貌如潘安,更懂得甜言蜜语、怜香惜玉。因此贾府里无论是小姐还是丫鬟,都把宝玉视为“梦中情郎”,袭人当然也不例外。将少女最珍贵的礼物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宝玉,她也想要一心一意跟定宝玉一辈子了的。

另外,在众佳丽中,袭人第一个真正拿下宝玉,我想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相对别的女子,袭人属于有点野心的女孩子,她年长宝玉两岁,早已知人事的袭人极力把宝玉照顾的服服帖帖,让宝玉感到了极大的温暖与舒服,初试云雨,当然不是宝玉'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显然其中也有“勾引”的成份。

三、红颜知己,黛玉。林如海与贾敏的独女。是神一般的人物,她拥有高贵的出身,属于典型的“官二代”,她的父亲是有名的才子,曾经进入过全国“三甲”的探花郎,被封为巡盐御史的官职。她的母亲是荣国公嫡女,十足的千金大小姐。她的外婆是一品诰命国公夫人。这样的出身,让她的身份地位远超一般的女儿。因父母先后去世,外祖母怜其孤独,接来荣国府抚养。

黛玉是个拥有抑郁气质的女子,也是曹公笔下的矛盾综合体,她才华横溢却体弱多病,她情深似海却不得善终,她单纯直接却总是得罪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正是她生活处境的写照。我总觉得如果曹公的原稿还在,林妹妹的结局或许会不一样,但又觉得现在的结局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公平的说,在人情世故方面,薛宝钗的情商确实比林黛玉要高。

黛玉和宝玉有着共同理想和志趣,和宝玉是同一世界的人,你懂我,我也懂你。她是宝玉的红颜知己,宝玉重视她,爱她。这种感情不是身体的欲望,是心里的相知;这种喜欢就是来自于黛玉懂他,理解他。他们的三观相合,志趣相投,想要陪着对方走到最后,所追求的是一种诗意的生活,不为名,不为利,这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情愫。

另外,说明一点,贾宝玉既然视黛玉为红颜知己,却没有把“初试”献给黛玉,是不是对爱情不忠呀!我想换个角度分析,宝玉自认为和袭人云雨并不是自己不忠,他对纯结如玉的黛玉是因爱而敬,然后敬而远之,从来不敢轻易“亵渎”,虽锦衣玉食,但心中充满了孤独、寂寞和哀愁,这点与黛玉极为相似。两人奉行的是精神至上的爱情,而精神恋爱是排斥肉欲的。就如柏拉图式的爱情中,伟大的哲学家在精神恋爱中也旨在追求心灵沟通,认为人的本性中人性强于兽性,精神交流是美好的,是道德的。不奢望走近,也不祈求拥有;即便知道根本不会有结果,也仍然执着不悔。

这种不求回报的、虚无的感情,注定是一个悲剧的结局。

四、灵魂伙伴,晴雯。她并非是荣国府里的家生子,十岁的时候被赖大家的花银子买来,生得伶俐标致,十分喜爱,所以赖嬷嬷送给了贾母。后来贾母又把她认为妥帖的丫鬟,送给了她最喜爱最心疼的孙子。

到了怡红院,宝玉又对她分外娇宠与高看,造成了晴雯心比天高的性格,性格爽利又有点泼辣,嫉恶如仇,人前人后太不懂得收敛本性,得罪了人还不自知。身为奴隶却天真地以为,怡红院是一个有着平等自由的理想净土!只可惜,在那个等级森严的贾府,哪里会有世外桃源?最后,就成了王夫人眼中轻狂的“狐媚子”,被撵出去了。

颜值第一,女红出众。这是晴雯的核心竞争力。如果整个贾府丫鬟中她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晴雯是宝玉最喜欢的丫头,风流灵巧,口齿伶俐,性格也泼辣,样子也确实有林妹妹的影子,“晴为黛影”,晴雯也和黛玉一样,在宝玉不好好上学的时候从来没像袭人那样苦口婆心地劝说过宝玉,这点很讨宝玉喜欢。另外,晴雯照顾宝玉的起居生活等虽然没有袭人那么近,但也是很尽心的,“勇晴雯病补雀金裘”,晴雯凭借自己的本事和灵巧的小嘴让宝玉逃过了很多责罚。

俩人也是心心相印的,甚至有很多机会可以有肌肤之亲,而她陪伴贾宝玉在里间睡了两年并未涉于乱。临死前晴雯说的那番话:“只是有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咬定我是狐狸精!”足见晴雯的坦荡与磊落!晴雯是唯一一个直呼'宝玉'的丫鬟,死后宝玉特作名篇《芙蓉女儿诔》,祭奠晴雯,由此可见一斑。

晴雯临死时,还将自己贴身内衣脱下送与宝玉,宝玉如视珍宝般捧于脸颊而泣,这难道能是一般的感情吗?晴雯为他补的雀金裘,使他每每触之,睹物思人,对晴雯的怀念竟促使他“候芳魂五儿承错爱”,“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说明晴雯对宝玉灵魂的冲击也是非常巨大的。

五、生活搭档,宝钗。薛姨妈的女儿,家中拥有百万之富。容貌美丽,肌骨莹润,举止娴雅。热衷于“仕途经济”,劝宝玉去会会做官的,谈讲谈讲仕途经济,被宝玉背地里斥之为“混帐话”。

她恪守封建妇德,而且城府颇深,能笼络人心,得到贾府上下的夸赞。她的理想、精神、灵魂都是当时社会的正统,正如脂评所说:“待人接物不亲不疏,不远不近,可厌之人末见冷淡之态,形诸声色;可喜之人亦未见醴密之情,形诸声色。”俨然是社会中典型的标准淑女形象。宝钗拥有高贵的出身,良好的修为,不凡的才情,可惜的是就是没有她自己,活得很不率性,人怎么可能没有欲望呢?但冷静的宝姐姐,把所有的欲望压下去,平时靠“冷香丸”压抑着。

宝姐姐最终被宝玉娶为妻,被贾府上下认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没有爱情的婚姻,彼此就是一个生活上的搭档而已。两个人实实在在装进牢笼里,还要把周围人的喜爱转化为对一人的忠诚,这也是我们现在大多数家庭的真实写照,也是世俗的规则和秩序及人人称颂的伦理道德。“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爱情本来就会死,只是找婚姻把它埋了起来。

宝钗是个看得很透的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她觉得自己有机会,嫁入贾家,从婚恋对象来看也的确是个好选择时,她也会努力去追求。但当她发现对方心有所属时,便会自动退让,连带着一丝丝喜欢的情感都掐灭掉。宝玉和宝钗会是很好的朋友,但没有爱情,宝玉黛玉才是真正的灵魂上契合的爱情,三个人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当黛玉死去的时候,对三个人都是悲剧,因为他们都无法获得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了。当大家都在慨叹宝黛爱情之悲剧时,又有多少人看到那个不很爱宝玉,却也被时代家族逼迫着还要嫁给他,看着自己的丈夫日日思念另一个女子的她?那种痛苦和不甘可想而知,是啊!《红楼梦》里的爱情故事,想起来,几乎没有让人觉得开心的。

年轻时候,可能是因为心智不够成熟,欣赏的是宝黛之间的生死爱情,对宝钗多少有点负面评价。现在再回过头来读红楼,读出了点人情世故,读出了人生的沧桑与凄凉,才懂得世事无常,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不禁汗颜自己年少时的无知与幼稚!对宝钗有了更多的同情和怜悯,宝玉这家伙真的是“银样镴枪头”和“没药信的炮仗”,冲不破自身的信仰教条,最终出家,从来处来,向来处去,不是勘破了心中迷津,获得了大自由,而是再一次回到原点,龟缩在心灵的藩篱中以求自保。顽石一枚,无能是本质,不开窍是本真!没有事业心,也没有责任感,凭什么人家宝姑娘这么优秀,要把她当作自己的装饰品?

总之,我认为,一方面,从社会角度讲,无论是怎样生死相爱的人终久逃不出公序良俗的禁锢,即便是最美好的爱情,最终还是要沦为社会的陪葬品。从宝玉和这些女人的爱情故事里中所折射出来的历史痕迹可以看出,那是一个病态的社会,一切都是带病运作的,包括爱情。另一方面,从人性角度讲,缺少了灵魂的爱情,只是肉体的原始动物本能反应,只是一种欲望的体现和表达,是淫的魔鬼,与“情”无关。而缺少了肉体的具体“奉献”,就没有了表达的具体内容,则只剩下一个缥缈的恋,只是一种残缺的意境之美,也与“爱”相差甚远。

同时,通过探析和宝玉一生有“染”的这五个女人,也使我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刻意的节制肉体上的生理需求,美化精神的高尚,是病态的。刻意去讴歌肉欲的美好,情欲的泛滥,是原始而粗糙的。真正的爱情在顺应时代潮流的同时,更要讲究灵魂与肉体的结合,两者缺一不可!

抛开梦中情人秦可卿不说,作为社会的叛逆者,宝玉在袭人、宝钗那里没有得到精神的愉悦,在晴雯、黛玉那里没有得到肉体的快感,和谁的结合都不是一个完美结局,最后只能抱着无限的缺憾,以所谓的看破红尘为理由而去逃避现实,求得个人心理上的解脱,“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好不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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