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采山货
疫情好转,妹妹从老家回深圳了,带来了家乡新采的山货。本来我想叫这些野味的,但一想到野味似乎是罪恶的代名词还是罢了。事实上这些都是核桃、鸽花(紫藤花)、地钱之类,跟人们说的野味无关。
昨天跟父母视频,看到妈妈还在剥一大篮子竹笋。那种苗条的,细嫩的毛竹,长在地面上的雨后春笋,每一根跟大拇指那么粗。我妈说因为下雨,外地人来得少了,所以采得这么一大篮。可想而知,目前正兴着一阵竹笋热。
从前,采竹笋这是我们小孩子的游戏,美味是其次,乐趣是掰的过程。家乡的野生毛竹都不粗,小孩可以轻而易举地“咔嚓”掰断,那折断的声音脆生生的,似是春天的骨节在断裂。
如今小孩子的游戏变成一股大人的热潮,美味也是其次。在老家,我的印象中,兴起过几波山货热,比如山枣、山药、山里红,黄姜、连翘……大多都因为有人收(购买)。老家的山村背靠山林,和绵延无际的秦岭余脉相偎相依。外村人在山林外围,但商业嗅觉比村里人灵敏,因为收山货的人大多来自山外。
只要有一股山货风刮起,目标物必定一扫而光。曾经有两年,山枣很受眷顾,以前散落在田边坡上的不被注意的野枣树非常多,小孩子在暑假末总能轻而易举摘到一兜兜甜甜的红枣。那时我们总会货比三家,遇到不那么甜的扔了不说,还觉得倒霉,挑挑拣拣也总能找到又脆又甜的。
可是当大人们的手,伸向一颗颗山枣树时,找遍山野,居然也难见着几粒成熟的山枣了。大人们不是摘,直接砍树更加方便高效。好在野枣树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而且繁殖力很强,也不会有毁灭性的影响。
后来有一年回老家,在山林里漫步,会看到一个个很大很深的坑,据说那是人们挖山药留下的,这可真是掘地三尺。还好,每一种山货热也就刮那么几年,若不然,真有可能有许多物种在家乡绝迹。
三月的竹子,正是一波波拔地而起时候。可以想象,一批批竹笋勇士冲出来,被乡民大军歼灭,再一波冲上来,全军覆没……日复一日,不知道这个春天过去,有多少竹笋宝宝能实现突围。这么多年过去,山头被踏平的日子,有多少物种实现了突围?
不光是家乡,很多个森林都在经历着这样的事情,曾经看过一个纪录片,现在大兴安岭的老人去采山货,比以前要难多了,要走得更远更深,也很难找到以前遍地的自然馈赠。因为人们对山货的追捧和过度采摘。记得在迟子建在李娟的散文里,曾有许多关于采山的文字,优美朴实令人向往,不知道现在她们笔下的地方,又是怎样一番模样。
我有点隐隐的担心,只要人类开始把手频繁地伸向自然中某种东西的时候,我就生起这种担心。在以前,人们对自然是有敬畏的,比如树上的果子会留一些给某神灵吃。其实,真正吃掉那些的不是神灵,是大自然中人类以外的生命。给那些鸟儿,小兽留点过冬的食物。当人们把所有的食物都归为己有的时候,那些依赖这些资源为生的生灵们,它们是否在暗角黯然哭泣?
不止是食物,前些年不难看到采虫草的人,挖玉的人地毯式的搜索,造成自然环境难以逆转的破坏。这跟吃野味,其实有很多相通而相似的罪恶。只不过,前者难以看到直接的后果罢了。
虽然很怀念那些山野的味道,但人生来就是不止是为了吃,美味是其次,对山货野生的追求,适可而止吧。总要留一些,给其他的生命,给后代慢慢享用。
家乡带来山货,我自然欣喜不已,因为它们带着家乡的味道,也让我忆起明媚春光下的日子,捧着它们,让人想起过去未来的美好。只不过,想到人们掠夺式的采山,也不是非吃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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