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方医学」简析《伤寒论》六经辨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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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析《伤寒论》六经辨证结构,可知其是一个辨病、辨脉、辨证、论治一线贯穿的有机体系。
1.太阳病
“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此为太阳病提纲,亦即诊断标准。
太阳为六经藩篱,统摄营卫,主一身之表,功能固护于外,故外邪侵袭人体,太阳首当其冲。
邪凑太阳,正气奋起抗邪,正邪交争于表,即为太阳病。
脉浮,为外邪侵袭,正气奋起抗邪,趋向于表的征象,一则反映邪正交争于表,再则反映正气不虚。
若为外感病,其脉不浮反沉,则标示正气已虚,并非单纯的太阳病,不能单纯汗法。
头项强痛,由于太阳经脉上额交巅还出别下项,太阳受邪,经气运行受阻,故见头项强痛。
恶寒,为太阳病的必见症,外邪束表,卫气被遏,不能正常发挥“温分肉”功能,故见恶寒,为贯穿太阳病始终的一个症状。
发热为太阳病中,卫气抗邪的反映,常与恶寒并见,但因有时在发病之初,卫阳被遏,尚未伸展,可见暂时不发热,只有恶寒,故《伤寒论》未将发热列为太阳病的基本表现。
发热与恶寒并见,是太阳病的证候特征之一,也是与其它经病的主要区别点。
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反映了邪袭太阳,经气不利,营卫失和,正气奋起抗邪,正邪交争于表的太阳病本质,
凡见上述脉证,皆当依太阳病治之。
太阳病治当发汗以逐邪,但因表病有风寒、风热之异,发汗之法包括辛温、辛凉、辛润等,故《伤寒论》又分列出中风、伤寒、温病等等之辨,
以桂枝汤证、麻黄汤证、桂枝加附子汤证、桂枝加葛根汤证、大青龙汤证、小青龙汤证、桂麻各半汤证等等,使具体论治落到了实处。
2.阳明病
“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
胃家,指胃肠,实指的是邪气盛实。
它包括了阳明胃肠的燥热实证,
也同样包括了阳明胃肠的寒实证。
也正是阳明病有寒、热两大类,在临床表现上差少共性,才在提纲中以病机代之,这在六经病提纲中是绝无仅有的。
阳明病病位属里,在中焦之胃肠,性质属实,以此与太阴病相区别。
阳明病治当祛邪,
但因有寒、热两类,且在每一类中又有不同特点,
寒者宜热,故有243条“食谷欲呕,属阳明也,吴茱萸汤主之。”
热者宜寒,但阳明热证,又有有形、无形,在气在血等不同,
故有治无形邪热之上宣、中清、下夺之栀子豉汤证、白虎汤证(加人参汤证)、猪苓汤证。
治有形热结之三承气汤证、麻子仁丸证等。
治阳明蓄血有抵当汤证等。
3.少阳病
“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
邪犯少阳,枢机不利,胆火上炎,则见口苦。
灼伤津液,则见咽干。
足少阳之脉起于目锐眦,且肝胆互为表里,肝开窍于目,胆热内郁,火热循经上扰,必头目昏眩。
就其性质而言,少阳病仍属于热证、实证范畴,
反映了邪犯少阳,枢机不利,胆火上炎,灼伤津液的本质,
相对太阳病而言,其病位在里,热邪初化,但未至阳明病燥热程度,
故其治疗,既不可单纯发汗,又不可重剂清下,更不能补之,只宜和解。
由于其进一步发展,
既可化热而入阳明,
又可正气不支而入三阴,
故在《伤寒论》中只出了一张小柴胡汤方,
余皆据其趋势不同,而有
兼表之柴胡桂枝汤证,
兼阳明之大柴胡汤证、柴胡加芒硝汤证,
兼太阴之柴胡桂枝干姜汤证等。
4.太阴病
“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结硬。”
太阴病多属中焦脾虚寒湿证,
病变局限于中焦脾,
证候较少阴、厥阴轻浅,较易治愈。
277条:“自利不渴者,属太阴,以其脏有寒故也,当温之,宜服四逆辈。”
“自利不渴”为其特点,
一则说明本病非热证,
二则标明其与少阴下利同属里证,但轻重不同,
因其病变局限于中焦脾,尚未波及下焦,津液仍可上布,以此与“五六日自利而渴者,属少阴也,虚故引水自救”大不相同,少阴阳随利脱,下焦阳气已虚,津不上布,故见口渴。
可见,虚寒下利渴与不渴为一把尺子,标示着病情的轻重。
“以其脏有寒故也”,指明了太阴病的主要病机在于中焦脾虚寒湿,
治“当温之”,即温中散寒,健脾除湿,
方“宜服四逆辈”,即含有附子干姜一类方剂。
为何不出具体方药?因太阴病之脾虚寒湿证,其湿邪内阻,变化多端,既可出呕吐、又可出现下利,更可浸渍肝胆而为发黄,外溢肌肤而为水肿等等,实非一方所能尽治,
在“宜服四逆辈”的前提下,
呕吐者配以止呕、
下利者佐以止利、
发黄者伍以退黄、
水肿者兼以利水等等,
既有针对性,又有灵活性,示人以活法活方。
太阴病多属脾阳不足证,但亦有脾阴不足证。
279条:“本太阳病,医反下之,因而腹满时痛者,属太阴也,桂枝加芍药汤主之;
大实痛者,桂枝加大黄汤主之。”
本条争议较多,其实乃太阴脾阴不足证。
主证“腹满时痛”,首先定位定经诊断,属中焦病变,若非阳明,即为太阴。观本证一无潮热,又无谵语,更无口渴、舌红少津等等实热之象,非阳明病,故“属太阴也。”然本证与太阴阳虚寒湿证相较,既无下利,又无呕吐等寒象,非脾阳不足证可知。
究其性质,脾主大腹,脾阴不足,脾络挛急,则见腹痛。
脾机不转,气机不畅,则见“腹满时痛”,治当滋脾阴,和中焦,通脾机,舒脾络。
方以姜枣和脾胃,以六两芍药合甘草,酸甘化阴,以滋脾阴,通脾络,缓脾急。用桂枝辛而走窜,通脾络,畅脾机,促脾运转,助脾布阴。
若大实痛者,脾络瘀滞较重,脾机滞而不通,故加大黄二两,意在加强化瘀滞,通利脾机作用,待脾阴一复,脾络一和,脾机一转,腹满时痛自止。
但因脾阴不足证毕竟为虚证,若见有中焦脾胃平素不足者,宜减量投予,故280条接着说:“太阴为病,脉弱,其人续自便利,设当行芍药大黄者,宜减之,以其人胃气弱,易动故也。”
5.少阴病
“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欲寐也。”
对于少阴病的提纲证,历代有不同的认识,有认为系热化提纲者,有认为系寒化提纲者,关键的问题是断句有误,以往多是“脉微细”齐看,这就难怪理解上出现偏差。先看症状“但欲寐”即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精神萎靡不振的困顿状态,系神昏前期阶段。此症寒化、热化均可见到,
寒化证阳气衰微,多有神昏,
热化证严重失眠,精神不振。
再看脉象,应为“脉微、细”,
微为极细极软,按之若有若无,多主阳气衰微。
细为如丝如线,多主阴血不足。
若脉微而见但欲寐,则是寒化证的初期表现,
脉细而见但欲寐,则是热化证。
少阴病属虚,治当用补,寒化阳虚而当用温补,
热化阴虚当用清补,需进一步辨证。
少阴内系心肾水火之脏,少阴病也常随体而化,寒化者,多是阳气不足,甚或衰微,阴寒内盛,治当扶阳散寒,因其病机不同,故又有回阳救逆之四逆汤证、破阴回阳,交通内外的通脉四逆汤证、破阴回阳交通上下的白通汤证、温阳利水的真武汤证、温阳除湿止痛的附子汤证等等;
热化证多是肾水亏于下,心火亢于上,因其小有差异,又有滋水泻火之黄连阿胶汤证、滋阴利水清热之猪苓汤证等等。
至于三急下证,乃是燥屎内结,真阴欲竭证,故以大承气汤急下以存阴;麻黄附子细辛汤、麻黄附子甘草汤证,乃是地道的太少两感,即素体少阴阳气不足,复感了风寒而致,故外解太阳,内温少阴,属表里同治法。
6.厥阴病
“厥阴之为病,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食则吐蛔,下之利不止。”
厥阴病的性质,也是历代医家争议的焦点之一,笔者认为,厥阴为两阴交尽,具有阴尽阳生,极而复返的特点。厥阴病期为极期,综合厥阴病的内容,邪入厥阴,从寒而化,则有寒证、极寒证,如当归四逆汤证、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证、通脉四逆汤证等,
从热而化,则有极热证,如热厥证、白头翁证等。病至厥阴,物极必反,寒极生热,热极生寒,故上热下寒,寒热错杂为其特征,提纲证所述之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食则吐蛔,正是厥阴病寒热错杂特征的具体体现,正如《诸病源候论》所说:“阴阳各趋其极,阳并于上则热,阴并于下则寒。”据其病机差异,又有乌梅丸证、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证、麻黄升麻汤证等等。
病至厥阴,正邪相争,阴阳消长,阴盛则厥,阳盛则热,故厥阴病篇有厥热胜复之辨诸条等。
上述辨证与辨症的诸多标准,均为网目,纲领与网目的有机结合,形成了疾病诊断和论治的有机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