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两大悲哀
人生的两大悲哀
作者:李广生
趁着放假,把家里收拾一下。重点是几个书架,乱七八糟的,就像是经历一场狂风暴雨的麦田,一片狼藉,惨不忍睹;还有散落在各个角落的杂志,沙发上、桌子上、厕所里、抽屉里、床头、厨房等处,看了一半就撇在那里的书,也该让它们回家了。
收拾东西是一件很令人上瘾的事情。摆弄摆弄这个,整理整理那个,虽然满头大汗、腰酸背痛,但也能自得其乐。这本书怎么在这里,看完了吗,看到哪了,还要再看下去吗,把它放到哪,跟谁挨在一起……不断有类似的问题冒出来,劳动过程一点也不枯燥;有时还会打开再看几页,往往从折页的地方开始。读着读着就觉得,真是一本好书,以后有时间了应该细细品味,然后把它放到书架上。但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一放可能就再也不会拿起;从沙发背后找到一本书,一位大作家的非常有名的作品,因为常年屈身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它浑身上下沾满尘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么好的书怎么落得如此下场,心里有些愧疚。掸干净,用抹布擦拭一番,摆在书架上,像是做了一件赎罪的事情;心情起起落落,或是说胡思乱想,也就忘了劳累;打开抽屉,“哇!”,满满的一堆破烂,看着都头疼。别着急,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一件一件的挑选,分门别类的码放。抽屉空了,心中却充满着欣悦;哪些东西该扔,哪些东西该留,会有一番踌躇,主要是因为没有具体的标准,就像生活一样,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活法,各有各的追求,无所谓谁好谁糟。有些东西虽然被留下,但只是延缓了抛弃的时间,有些东西虽然被丢掉,但那一段记忆永远留在心底。既然没有标准,既然必须要清理,那就只能这样:留下的好好珍惜,丢弃的毫不犹豫。
找到一张照片。在老家的小院里,那株柿子树下,父亲和母亲并肩站立,母亲怀里抱着李响,父亲握着他的手,时间显示为:1998年11月13日。一晃儿,20年过去了。照片肯定出自我手,技术很差劲,人脸不是特别清晰。
把照片拿给儿子看,他端详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那时候院子里种满了花。”他与父母在老家生活了整整三年,直到上幼儿园,才回到我们身边。小时候的事,他记得不少,有些连我都模糊了。
照片里的儿子才一岁半,那么可爱。胸前围着一块红色的布,父亲称之为“饭兜”;额前留出一绺头发,被弄成好看的心形;眼睛大大的,又黑又亮,对着镜头,似乎在笑。他一只手抓着母亲的手臂,另一只手被父亲攥着,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扑向镜头。
母亲面带笑容,不是很自然,她不习惯摆拍;父亲一脸严肃,腰板挺得很直,和平时一样,不苟言笑。
当年怀抱中的婴儿,已经成为一个大小伙子,也越来越不合作。送他到机场的路上,我一刻不停地说,注意这个,注意那个,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多话,想控制都控制不住。终于,他说话了。“爸爸,你说了这么多,我哪能记住啊。您能不能告诉我,最重要的是什么?”一句话把我噎住了。哪个最重要,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因为我觉得都很重要。
一道自动闸门将我们分开。他推着行李箱毅然通过,我在这边望着他的背影。儿子的步伐是那么有力,而且坚定,在人群中,他颀长的身形还带着几分潇洒。我叫了他一声,没有回头。以为没听见,又叫了一声,还没回头。想要提高嗓门,再叫一声,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我知道了,他一定不会回头!
我把照片装进玻璃相框,摆在书架上。20年前父亲和母亲是那么年轻。那时他们60多岁,和现在相比,脸上一点衰老的痕迹都没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朝气。而今他们确实老了,父亲的背有些驼了,曾健步如飞的母亲也脚步蹒跚了。老态不仅挂在脸上,表现为一举一动,而且整个人都显露出老来。
儿子给爷爷打电话,告诉爷爷自己要出趟远门,叮嘱爷爷不要挂念、不要担心,要注意身体。电话那头,爷爷询问一些具体情况,又嘱咐了几句,最后说道:“保重。”
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重重地一顿。一个80多岁的老人对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说“保重”,这是一份怎样的情意。
这个家里,只有他不再把他当孩子。
就在我要发布这篇文章的时候,岳父打来电话,询问李响的消息。他一直看好他。我告诉岳父,不要担心,孩子到了会和您联系。
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儿子长大了,父母变老了,时光如水,一去不回。我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寻,想通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生活片段,拼凑出一条线索,让我看到——儿子是如何长大的、父母是何如变老的。然而不能。作为他们中间的这个人,儿子的父亲和父母的儿子,对于这20年他们的变化,我只残存些模糊的印象。
坐在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家里,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忽然发现这是人生的两大悲哀:一,你不知道孩子是如何长大的;二,你不知道父母是如何变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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