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陌生人02】泥瓦匠

【遥远的陌生人01】木匠遥远的陌生人

泥瓦匠

想起泥瓦匠就想起乡间房坡上栉次鳞比排列的弧形瓦片，想起那时候堆积在老家泥土地、草窝间，那垒成方塔形状的红砖垛、蓝砖垛。

泥瓦匠做砖，做瓦，砌墙，盖房，这既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有的泥瓦匠还会烧窑，那就是兼职的窑匠了。

制作一块砖、一片瓦，从选泥、和泥、踩泥开始，用砖胚造型，用旋转的制瓦器做成圆筒，然后在一片空地上，慢慢磕出一溜溜泥砖，切割出一片片的泥瓦。

等他们晾干，不会变形，就可以搬动。接下来是拱窑、烧窑、闭窑，直到从热烘烘的土窑里搬出成型的方砖、瓦片。

每一步都环环相扣，容不得丝毫马虎。这是砖瓦制作，要是盖房砌墙，那就更有讲究。

开工前要放鞭炮，上大梁要贴对联、放鞭炮，从房梁高处抓糖果瓜子和包着卵石粒的小馒头往下扔，这叫“扔飘粮蛋”，以图吉利。

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扔飘粮蛋”的时候，是孩子们的节日，简直和过年拣拾鞭炮一样快乐。

一群孩子，甚至有的大人，也加入抢“飘粮蛋”的队伍，其乐趣不亚于现在的手机抢红包。

人们俯身在还没加顶的空荡荡的新房下面，单等泥瓦师傅手臂一扬，那些糖果瓜子夹着麦草的碎末就会下一阵“急雨加冰雹”。

真是天上掉馅饼啊！要是运气好，还能在抢到的小馒头里，发现一枚闪亮的硬币，这自然要在小伙伴间炫耀一番。

那时候，我多么羡慕泥瓦匠师傅啊！他高高在上，俯视着村庄大地，站在他用瓦刀一砖一石砌起来的房山墙上，一个臂弯里擓着竹篮，一只手不时伸进篮子里抓一把，向下面扬散。

那姿势，像天女散花，像龙王降雨，又像菩萨挥动杨柳枝，向人间播洒甘露。

那时候，我忘记了他粗糙的被砖石磨损青筋暴突的手，忘记了他乱蓬蓬的头发和不修边幅的衣着，忘记了他双脚踩在烂泥里满身满脸的脏污样子……

我以一个孩子的目光仰视着泥瓦匠，仿佛他的头顶旋转着一圈神仙的光环。

后来，我听到一个关于泥瓦匠的故事：一个建筑工地上有三个工人在砌一堵墙。

有人过来问：你们在干嘛?第一个工人没好气的说：“没看见吗？砌墙!”

第二个工人抬头笑了笑回答：“我们在盖高楼?”第三个人笑容灿烂，边干边哼着歌曲“我们正在建设一座城市!”

至于后来，他们都成了什么人，这不重要。当他们是泥瓦匠的时候，他们只是泥瓦匠，都做着一份平凡卑微的工作。

唐代大文学家韩愈曾经为一位泥瓦匠写过一篇传记，题目是《圬者王承福传》。

身处卑微的泥瓦匠王承福是怎么感动这位大文豪呢？韩愈这样写道:

“夫镘易能，可力焉。又诚有功，取其直，虽劳无愧，吾心安焉。”

意思是说，泥瓦匠这项工作是简单技能，只要肯花力气就能做好。一旦做出成绩，就能拿到报酬，虽然劳苦，却没什么可惭愧的，我心里是安稳的。

现在，城市的楼寓越盖越高了，数不清的楼群正在悄悄崛起。

每次经过充满叮叮当当敲击声的建筑工地，我都会忍不住抬头看上半天。

看那些隐在水泥森林里忙碌的人们，极力寻找着小时候曾仰望过的泥瓦匠的高大影子。

- The End -

作者简介：潘红亮。笔名洛阳雁阵。就职于中国铁路郑州集团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