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志】浣衣记 / 开普饭

一溪碧水

题浣姑图 ● 又一村

绿树成荫竹径斜，

溪山最忆外婆家。
浣姑细看应相识，

不是姨妈即舅妈。

一溪碧水，被眼前这百余米长、半米宽、齐腰深的水坝，轻松锁成两个篮球场般的大水池。水池内，水藻摇曳，小鱼撒欢；水池外，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高高低低、错错落落，如满天繁星般，布在溪床上。这儿，不仅风景独好，而且还是那些阿姨、大姐们，洗洗刷刷的绝佳之所。

“你俩也是城里来的吧，这儿水清、坝宽，还有那些可站、可蹲、可搓洗的鹅卵石，从城里奔来的人可多了……”“要过年了，羽绒服、床单、被套，太多了。洗衣机一下子也来不及。听说，这儿水又清又深，所以从城关西门赶来，洗洗看……”

那是去冬岁末的一个周末。我经不住妻的游说和鼓动，一下子捧、一下子提，从车上搬下一大堆衣物。谁知，还没等在池边一一放好，就被这位眼尖的高个子阿姨认出“底细”。

“邦、邦”！棒槌声声。“唰、唰”！板刷声声。那些阿姨、大姐，有的蹲在坝上，有的坐在小板凳上，敲、搓、漂，各自忙开了。此时，池边就如流水席，退了一个，又挤进来一位，坝上挤不下了，有的就干脆在池外的大河卵石上坐下，将就着也搓洗起来。百米长坝，竟容下了百来人同时洗刷，我可从没有看过这样宏大的场面。记得在儿时，到了岁末，也就十来人围着村边的那口，冬暖夏凉的水池在洗刷。

那天，我和妻，在池边等了许久，才在水坝中段，找了一个空位。“你看，这水真干净、真清爽，衣服就漂洗两下，洗衣液就漂洗干净了。”妻一边得意地叨叨，一边又迅速拿起一条床单，“扑”地一声，浸入水中。这下，我也经不住诱惑，也主动拿起一件羊绒衫往水中浸。“哦！这水怎么这么凉，凉得有点扎手呵。”我一边说，一边想把羊绒衫往回收。妻看着急了：动起来，等一下，就不冷了……

有人说，

一名资深的钓客，钓的不仅是鱼，钓的更是心情、山水和风月。

后来，碰到那些不下雨的周末，我又一次次被妻“逮”住，陪着她来这溪边浣衣。在眼看、耳听、手动中，我好像也产生了如资深钓客般的那种美妙感觉来。

“今天礼拜六，你俩又来了。”“嗯，要是家在这里，我天天都会来。”又一个周末，那位首次碰到的高个阿姨，又和妻熟络地谈开了。“你年纪轻，这样算勤劳了。你看看，来这儿的，都是一些上了点年纪的，像你这样的，没几个哦。我们这儿，有的常年也不来一次，家中衣物，都是洗衣机洗洗，算了！”高个阿姨一边走，一边又补了一句。妻，听得美滋滋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同为浣衣客，我就显得轻松悠闲多了。在替妻递递洗衣液、漂漂衣物之际，我总会偷偷站立起来，瞧瞧远处群山如黛，看看四周屋舍俨然，瞅瞅池内小鱼点点。甚或有时，我会对着那些在石缝和枯草间，逆时生长的野菜和水草，发呆上一阵子。瞧，这些零零星星的野菜和水草，浮动在水面上，一晃一晃的，嫩嫩绿绿的，真养眼！

有时，我也会旁听一下周边的那些旁白：“你家上代人还好吧，好久没见过了！”“肯吃苦，一家人赚点吃吃用用，不干什么大事情，那有什么难！”“自己一人吃啥都没关系，媳妇在家了，总要给她餐餐烧点新鲜的！”……

有时，因了一二小孩的客串，那又是一番光景。你看，刚才还站在鹅卵石上手舞足蹈的小毛孩，一转眼，就被他奶奶呵斥开了。这不，小家伙一高兴，竟忘了站在鹅卵石上，脚底一滑，滑进了水中，成了落汤鸡。幸好，只是弄湿了鞋袜和裤脚。这下，一二心细的奶奶，一边埋怨，一边抱起小孩，回家换鞋、换裤子去了。而一些大大咧咧的奶奶，随手脱下小孩的鞋袜，拧拧裤边，让小孩晒晒日光浴。

有时，碰上绞床单的活儿。我也会与妻打打趣：你看，这活，以前是热恋男女最爱干的，四目含情，床单早绞干了，还在那儿使劲呢！

有时，好心也会办坏事。记得有一次，我主动拿起一条床单，也想独自漂洗一下。谁知，一用力，床单竟脱手而飞，往水池中间飘去了。引来众人一片喧哗：快，快，重新拿条床单去勾。无奈，床单借着水势，竟慢慢离我远去，向着对岸“游”去。幸好，岸边还搁着一根长竹竿。这下，我又成了一个“打捞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