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里下河地区的丧事斋饭 文/崔亚 崔兆咸
苏北里下河地区百姓家若有人去世,一般治丧三天,可是餐餐都得请吊丧者吃煮得很硬的米饭,还特别忌讳吊丧者用汤水泡着吃。
当地民众把丧家执行吊丧者吃的饭叫作“斋饭”。这斋饭由于完全不同于各家各户一日三餐的煮法,硬得惊人,所以当地人又叫它“硬头蛾子”或“钉头蛾子”。如此之饮,极难下咽,即浪费粮食,又无益于食者的消化。究竟有何道理之说呢?原来当地自古就有“斋饭硬,后代也硬”之说,认为丧家所煮的斋饭越硬,丧主人家子孙将来身体就越硬朗,就越健康,家庭经济条件也就越“硬铮”。而吊丧者吃了这样的斋饭,身子骨也必须会变得硬朗,从此“腰不疼”、“腿不酸”。而如果他硬要用汤水泡斋饭下咽的话,不但将有碍于丧家子孙的“硬铮”,自己也会遭到“出门淋雨”的报应。
笔者的腹部曾患过恶疾,动过大手术,出院后最注意的事就是“饮食”二字,生怕一时自己的胃受了委屈,会再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次年某日,我老姨祖父去世了,他便前往他家吊丧。他家的斋饭可谓举世无双,与其说是饭,还不如说是一碗蒸得半熟的米,饭粒牙一咬见到白节。青壮年吊客牙好胃口也好,还能勉强对付,我和一班老年吊者可就惨了,不吃吧,既不礼貌,又没其他的东西可以充饥,还会引起丧事主人家多心。吃吧,实在没那个钢牙铁嘴。大家面面相觑后,只好硬得头皮,以口当磨,以齿当锉,一颗一颗地对付它。我本想以菜充饥算了,但见丧主家的人正站在我的身后伺候着,又觉得不妥,心想,如果将斋饭全部“完璧归赵”,实在难向丧主家交代,还可能落得个不想他家后人“硬铮”之嫌。想来思去,只好用筷子头挑了几粒入口,算是应付一下这个“差”。可怜的老弱病残之牙将自己的嘴嚼得好酸、好疼,斋饭的饭粒还是没有碎的意思,勉强咽了下去,胃部顿时学得不适。再看同桌共食的老者们,一个个虽然都和我一样挂着丧脸,在对付那碗斋饭。最后还不得不依照当地的惯例,违心地夸几句,说这煮斋饭者的手艺绝高,主家将来必定诸事“硬铮”。
多年前的一个高温天,我的一个外表弟过世了,我前往吊丧。当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吃斋饭时,以吊客中的上表亲为最尊,得在灵堂的上席落坐。我属下表,不知何故,承蒙抬举,我被丧主反复强行拉到上席上做“尊”,背对死者,及熊熊燃烧的香烛,我觉得浑身实在不舒服。其家盛上桌待客的斋饭自然也“巧夺天工”,硬得发僵。此时的我已是缺牙多多,面对如此“斋饭”,实在万般无奈,只好偷偷用豆腐汤就着吃,也有人惊诧我这破清规戒律之举,没待众人丢碗,我就匆匆下桌,狼狈而“逃”。
好在笔者在南边没有至亲,耳闻那里的吊丧吃斋饭有不少讲究。吊丧者必需苦着脸面对实在无法吞咽的斋饭。最近忽然听人说,那里不知从何时起,举丧的时间已不再是三天,而是长达一个星期了,即便是暑天也不例外。谢天谢地,这一“时髦”的丧俗暂时还没有刮来距二十余里的我的家乡来,要不然,叫人何以应付这非常折磨人,令人受罪如此狠的斋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