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国庆70周年文萃 《我们不能没有祖国》(二之二)

祖国克服万难派到亚齐,接难侨回国的光华轮。

进入晚年的吴建南伉俪,在家门口休息,老伴很爱那只可爱的白猫,宠爱有加。

 (2)长期动乱的印尼亚齐

他述说着常年动乱的亚齐,以致五十年后的今天还谈虎色变。多次的遇难死人无数,然而最令人恐惧的还是1967年继“九三零事件”后续的动乱。早在1964年,反政府的土匪与DI组织就一直把华人当作其抢掠勒索的对象,只因为华族勤劳持家和善良可欺。

发生在1963至1964年的土匪袭击时,他已成年,在继父的弟弟所开橡胶加工厂里工作,在远离亚齐的Sebolga县城郊外。他遭遇土匪抢劫,被强制绑架带上山关押,数日不见天日,生死未卜,挨饿受虐酷刑更是常事,直到叔叔派人送钱粮将他赎回时,原本十分健壮的他已经奄奄一息。

离县城几十公里的中国人为了生计,不得已来往于山区做苦工,或者挑担肩扛做点小生意,却被这些政府叛军的土匪或者杀人如草芥的DI组织盯上,一般都是有来无回的。

土匪们常下山烧杀抢掠,针对的多是手无寸铁,属于弱势群体的华人,被抓被关的人须用钱赎回才能免于一死。在那里生活与工作的华人天天都恐惧加无奈。他叔叔也被抓过,继父家人就竭尽全力用钱赎他回来。

参加印尼驻广州领事馆活动时,吴建南(右)在台上唱印尼歌。

2015年印尼驻广州总领事(红衣)来英华探望归侨,第二排右拍手者是吴建南。

(3)1967年亚齐排华反华暴力事件。

这次惊险,规模之大,危机之深,是亚齐华侨苦难史空前绝后的一次。

1965年印尼的反动军人苏哈托政变,把苏加诺总统软禁后,在全国范围内大肆围捕并无情屠杀几百万印尼共产党员,在雅加达和爪哇各地已经血流成河,尸体在各地河中堵塞多日。

对共产党的大围剿也牵连许多华侨进步人士,政府军人在爪哇岛以外的岛屿干脆雇用社会上的流氓渣滓,默许他们随意怀疑华人,随便抓捕华侨进步社团组织和个人,这种情况下,印尼全国被屠杀的华人何止五十万人?

从1965年围剿印尼共产党的屠杀和消灭行动结束后,各地的反华排华活动还是陆陆续续的此起彼伏继续发生。

苏门答腊岛北部的亚齐地区在政府军的暗自发动支持下,从1965延续到1967年,断断续续掀起反华排华高潮,华人商铺,学校,小作坊,小阿弄店(即连香烟都可以拆散一支一支低卖的小小便利商摊)等被砸被抢被烧,华人白天都不敢出门,更不敢在街上走动,晚上还会有受政府雇佣专对付华侨的流氓或者军人,以查户籍,抓共产党为名,半夜三更大声敲门,肆意进屋搜查,华侨的财产损失已不计其数,还要在日以继夜的恐惧中胆战心惊。

多数年轻活跃的华人青年无缘无故地被指控为印尼共产党人,军人或者当地的恶势力随时随地把他们强行抓去殴打,用残酷的逼供方式让他们承认与印尼共产党有联系。打死人后就随地一丢,有段时间遍地尸骸无人敢收敢认,在炎热的天气中,快速腐烂的死尸臭味覆盖了整个地区。那种血腥屠杀场面让华侨极度恐慌,谁都不知道何时轮到自己家人。

印尼人是不分昼夜,随心所欲,随时都会进屋倒腾,顺手牵羊,查中国人的身份证,以此威吓。现在还在华侨农场的许多人都还有亲人被屠杀的痛苦经历,他们最懂得珍惜,最能体会到“我们不能没有祖国”这句话!

上世纪80年代吴建南参加业余文艺活动,跳的印尼碟舞(Tari Piring)。

吴建南在培正学校的好朋友,他至今还能记得名字的七个男同学,也是无辜被抓以后,被严刑拷打,最后匪徒们还强迫他们去挖一个大坑,次日刽子手就将这七个同学推下坑里活埋,那真是惨绝人寰的法西斯行径!

对于手无寸铁,平时勤勤恳恳,靠自己劳动所得维持生计的华侨,实在是空前未有的杀戮和恐吓威胁,其恶劣手段仅次于德国法西斯杀灭犹太人的手段!与日寇的南京大屠杀没什么两样!

华侨纷纷要求离开亚齐,可是往那里去?整个印尼的局势都一样血腥,在华人无路可逃时,“祖国来船救我们华侨了”,这句话不胫而走,立即传遍了亚齐每个华人家中。那时的中国外交部除了抗议与谴责,各个部门尤其当时的国务院华侨事务委员会(简称中侨委)已经同时准备派船接难侨回国。

棉兰的中国领事馆开始登记,接受华侨的回国要求,以至于亚齐所有华侨奔走相告,纷纷向棉兰领馆报名申请,并且在大家的努力之下,领事馆设立了难民营,保护即将回国的华侨住进营地,以免再受印尼匪徒的攻击和骚扰,大家排队等候祖国的接侨船靠岸。

(4)生死历险记

建南的妈妈与继父一家虽已进入集中营待船,但是他还在叔叔的橡胶厂里。橡胶厂刚被印尼军人以反共反华的名义捣毁了, 流氓渣滓和贪婪的村民掠夺了里面的设备和物资后, 纵火毁烧厂房。

他找了一个专业人士把工厂被烧的惨状拍了照,带着胶片和其他资料绑在腿上,穿上印尼男人沙龙围住下身长裤。雇了一部车,与包括司机在内的可靠的印尼友人一起,从Melabu出发向棉兰方向驶去,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切服装鞋帽都是纯种印尼人打扮。

汽车每走一段路都有人设关卡,拦车问:“有支那人没有?”(备注1)配合他,假装很愤恨地说:“如果有支那人,我们会立即杀死他们的!”

一路上,他们看到许多杀人的凄惨景象,有苏哈托的军人持枪直接枪杀华人,也有被收买的流氓和社会渣滓,他们专杀年轻的中国学生,侩子手们用磨得很利的镰刀绑在长竹竿上,一看到中国年青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用绑在长竹竿的镰刀或类似的弯刀,钩住华侨学生的脖子,用力一拉,中国人倒地,鲜血就立即喷射出来,惨不忍睹!无奈他必须镇定,忍着怒火……。

军人与土匪们对车上印尼人模样的他还算客气,放行前解释说:“我们要杀的都是支那人,你们走吧!”

这一行人也装着胆子说:“我们都是印尼人,也不是共产党……。” 就这样过了许多关口,直奔棉兰市,找到了他的叔叔。

英德华侨农场种茶的劳动场面,准备稻草搞茶叶种子育种的营养杯。

等他拿着工厂被抢掠烧毁的资料给叔叔,让他送到棉兰中国领事馆去投诉,叔叔还心有余悸的问,为什么要冒这样大的风险?万一出事怎么办?

他对叔叔说,他们一路上很幸运,侩子手们没有验查身份证,若查出他是中国籍,那就死定了。他们一行人都是生死与共的好朋友,大家早已做好各种思想准备,没有留下破绽,尤其他坐司机的副手位置,相貌和讲的印尼话又很标准,所以没有遭到怀疑。就这样又逃过一劫。

当时情况紧急,只要是处于危险,出来逃生的华人,都可以报名回国,在人满为患的情况下,领事馆开始还劝过他不要回国,认为他还可以在当地活下去,但是当他把自己冒险带资料到棉兰领事馆的经历说出来,并担忧若再回到Sebolga家中,肯定会遭到匪徒们怀疑,有生命危险。他说,他唯一生路只能到集中营,等候回国船只。最后领事馆给他和妻子孩子都发了护照。

领事馆人员当时也反复告诫大家,回国前要有思想准备,当前的中国还很贫困,1967年又正在发生文化大革命,他们怕难民们不理解,但是大家还是很坚决一定要回国,他妻子尤其坚决,她说天天吃不饱也心甘情愿。

古代华人下南洋,历尽艰险困苦。

 六、感激祖国救命之恩,我们不能没有祖国!

经历过苦难的人,非常珍惜今天的幸福,亚齐华侨永远不会忘记祖国的救命之恩。也知祖国处于极端困难中,还能够尽力派船接大家回来,多么不容易。所以回国后大部分人都表示要克服生活环境和劳作上等困难,这批难侨确实较少怨言,多数都能兑现自己回国前的诺言:有困难自己尽量去克服。

这批人部分在农场五区开荒挖茶沟种茶等劳动,也有到更艰苦的新开发荒地的七区。除了少数五六个人选择回家乡,少部分分到别的作业区,几乎整船近千人都进了广东英德华侨农场的五区和七区。五区原来也很荒凉,开荒时有干部下来指导他们挖茶沟种茶。

那时他两夫妻每人工资只有十多元,三个儿子还小,全家平均收入每人每月不到9元,国家就发生活补贴,他们一家得到每月45元补贴,生活总算过得下去。

1983年改革开放,他们开始做印尼糕点去卖,生活渐渐改善了。

他说,回中国没有错。就像亚齐归侨座谈会上大家说的,哪怕再苦再累,也是自己的国家,再也不会有人驱赶,不会有人杀戮,生活再困难,也不会像像侨居印尼那样随时会丧命。在印尼亚齐的中国人实在没有尊严,没有法律保障,没有安全感。

相濡以沫五十多年的吴建南夫妇,在农场宿舍里依偎着,享幸福时光。如今他老伴也因为年迈患病离他而去,魂归天国。

    七、我们必须向前看

中国不记前嫌,在2004年初印尼亚齐大海啸中给了印尼亚齐人许多救济物资和金钱支援,派了许多少救援队伍,那都是无私的援助,可是印尼的反华势力还是很猖狂。许多中国人说,对印尼人再好也没用,都是些养不熟的恶人,这话当然是针对印尼政客们和地痞流氓说的,而乡村中的印尼百姓一般比较纯洁善良,与中国人关系都很友好,长期的通婚关系,许多印尼妇人和混血儿都情愿跟着丈夫或父亲回到中国。

吴建南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真实地说出了心里话,他说,印尼是我第一故乡,我身上还流淌着印尼人的血液,说我不想念印尼,那是假话;说不仇恨哪些屠杀华人的刽子手,我也做不到!

现在,我们只能向前看,希望中印两国人民的友谊能继续长久地维持下去。我们不能只停留在过去的仇恨当中,我愿意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努力,做好中印友好的桥梁工作。

所以他鼓励并帮助三个孙女参加农场组织的印尼舞蹈队排练,不分晴雨地接送她们。建南在生产队中一贯勤恳努力工作,得到过奖励和鼓舞,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在困难时期他也不埋怨,看到妻子想吃点荤菜,而猪肉供应不足时,就让儿子们下河摸鱼,不论多么小的鱼儿,都能欢天喜地煮成一大锅稀饭,全家吃得很满足。

年轻时的他,在艰苦奋斗中比较乐观,常在劳动中利用工余时间和队友们载歌载舞,为艰难的生活增添乐趣。现在英德华侨农场已经改制,称为英华,有了印尼歌舞队,经常为中印友好、为印尼友人表演,传递出中印友好信息。

看我们国家的今昔,历来都是想办法去救济世界上的贫苦人民,过去宁可让自己的人民勒紧裤腰带,也要支援朝鲜,阿尔巴尼亚,越南等被美国或北约侵略或封锁禁运的国家,尽管后来有些国家背信弃义,但是我们国家并没有计前嫌,仍然会平等对待世界各民族。有这么伟大坚强和为世界创建和谐共同体的国家,我们能不自豪吗?

我们在印尼出生,在这块肥沃的土地上成长,喝着印尼的水,吃着印尼的粮长大,感谢印尼富饶的土地抚养了我们,我们也在做许多回报印尼人民的好事。但是我们不曾忘记自己是中国人,不会忘记我们的根在中国。不会忘记祖先的苦难,不会忘记儿时的这句话:“我不能没有祖国,我不愿意当亡国奴!”

佳蘭纳屋溯源燕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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