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遗失的吴王城
寻找遗失的吴王城
一座江南古城,有万里长江在其城墙脚下缓缓流淌,有百余湖泊在其锦绣腹地养尊处优,亦有百里河港将其侧畔而过的大江与境内波光鳞鳞的梁子湖一线贯通,此外,在这座古城中心地带,还拥有巍峨的西山、玲珑的抔湖、旖旎的南浦······且其山其水,风貌秀丽,美不胜收。这座古称武昌、今名鄂州又享有“百湖之市”、“武昌鱼故乡”等诸多美誉的江南古城,能拥有如此众多的天然山水,对于当今生于斯长于斯的鄂州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福份。然而,对鄂州人来说,自家古城的魅力远远不止这些山水景观,它还有众多星罗棋布的历史文化遗存,比如雄踞江心龙蟠矶上的“万里长江第一阁——观音阁”、伴江而立的唐代书法奇观怡亭铭摩岩石刻等等,还有三国时期东吴吴主孙权当年在这里“以武而昌”留下的“吴王城”等诸多遗迹。
穿过漫长的历史云烟,鄂州人在奋进中频频回首打量着自己引以为豪的古城岁月,他们把古城的辉煌之最往往定格在三国时期东吴吴主孙权在这里称帝筑城建都的那段历史上,他们向市外来客娓娓道来最多的便是自己的六朝“老武昌”和“吴王城”。因为,在三国以前,这片山水还比较荒芜,“鄂县”(今鄂州)的人间烟火还不旺盛,但到了东吴前期,孙权为了与曹操、刘备争夺长江中游的营盘,他一步一步把从其位居长江下游、却偏离大江大河的统治中心(苏州),先后迁移至长江之滨的镇江和南京,直到赤壁大战以后,湖北荆州成了孙权与刘备争夺的焦点,孙权为了前往长江中游就近的地方指挥,他亲自来到当年的陆口(今咸宁赤壁)。最终,在消灭了蜀汉大将关羽的军队并重占了荆州要塞、驻扎公安两年之后,孙权于公元221年的农历4月便率军把统治中心迁到了长江中游南岸当年的鄂县,他兴致勃勃取“以武而昌”之义,将鄂县改名为“武昌”,还从当年的建业(今南京)迁来数万居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公元221年农历8月,孙权在这里拉开了修筑武昌城的序幕。这武昌城,也就是今天鄂州人俗称的吴王城。此后的公元229年,孙权便在这里拜天称帝建都,东吴立国近60年,老武昌(今鄂州)作为其国都和陪都,先后达45年之久,且与建业(今南京)并称“西都”和“东都”,从此,这吴王城历经六朝,与老武昌荣辱与共,渐行渐远。
岁月一页一页翻过。人们不禁追寻,1780多年前的吴王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在今日鄂州还有多少历史遗存?据《太平寰宇记》一书有关吴王城的记载说:吴王城当年“有五门,各以所向为名,唯西角一门,谓之流津,北临大江。”参照《晋书·陶侃传》,结合后来专家所进行的地面调查和地下钻探而掌握的情况,亦足以证实此说成立,基本可判明当年吴王城的的四至、城垣和城壕的大小与走向,且这吴王城的城垣均是按当年自然地形构筑,与同期建业石头城(在今南京市)和京口城(在今镇江市)的情形如出一辙,呈现了长江中下游滨江城池的特点。这吴王城大体范围在南至濠塘及江家湾、西至熊家巷及濠口、东至凤凰路、北临长江,整个城址大体上呈长方形,东西约长1100米,南北约长500米。只可惜的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座吴王城历经六朝风吹雨打最终日落西山,走向荒芜和凋零,没有像山西平遥、云南丽江、安徽歙县、四川阆中以及湖南凤凰等古城那样,顽强地保存着比较完我的历史风貌和神韵,只留下了一段几十米长的南城垣,孤零零地呆在一群现代建筑的小巷子深处。
眼下,吴王城遗址已被列为国家文物重点保护单位,它的大量神秘光环还隐藏在地下,即便在五光十色的新时代,它还在一如既往地沉睡。而在昔年吴王城的地面上,鄂州人只能凭着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史书记载和文化想象,追寻吴王城渐行渐远的历史背影,诸如还保留了当年濠口、濠塘等等历史地名,建起了仿古的“吴都古肆”;一位农民企业家竟坚定地高扬三国吴都文化大旗,在梁子湖畔“吴王泉”泉水叮当的秀美之地,创办起“吴都酒业公司”,以传承当年的“武昌潘生酒”为理念,将打造“吴都特贡”、“双乔梦”等吴都酒的品牌;政府卓有远见兴建了“三国吴都博物馆”,扩建了“吴都大道”,创办了“吴都小学”和“吴都中学”;新闻媒体创办了《吴都周末》,文化部门为了传承文化,创办讲堂冠之以“吴都讲坛”;鄂州本土作家合作写出并出版了反映三国吴王孙权及吴王城传奇的长篇历史小说《吴都遗恨》,鄂州本土有识之士欣然投资拍摄了由该小说改编的古装电影《武昌情殇》,鄂州的文化舞台一次又一次向世人展示了反映三国吴都文化的音乐舞蹈诗《吴都风华》,等等,此外,还有一批实业家先后将“吴都春天”、“吴都阳光”、“吴都星座”、“吴王公馆”“吴都车吧”、“吴都小灶”、“吴都酒楼”、“吴都旅游俱乐部”等林林总总美名来展示自己企业的特色形象。
不见吴王城当年的英姿和厚重,无法触摸当年的武昌宫宫城,看不见安乐宫,也品尝不到当年吴王孙权称帝时大会群臣的金銮宝殿风貌,甚至连残留的一段护城河也已销声匿迹,尽管一代代鄂州人对吴王城曾经的辉煌一直引以为豪,谈起有关“吴王避暑宫”、“吴王读书堂”、“吴王散花滩”、“吴王井”等等的传说无不令人动容,但真正的吴王城毕竟遗失了,好在它最后还残存于世的南城垣遗址在现代的鄂州城里,还在散发吴王城历史遗存星星点点的文化记忆;好在当代鄂州人已经在现代化建设的战车上,把历史和文化视同珍宝,开始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中,给其乳汁,施以爱抚,若果真做到长此以往,鄂州的城市个性将会更为凸显,甚至更多地给人留下情感性记忆。就美学价值而言,最能满足情感需求的两类城市,主要是山水园林城市和历史文化名城;最富有美的魅力城市个性,主要是典雅和崇高,而典雅的特质就是城市必须历史悠久,且要有文化的范本,崇高则是对城市的另一种目光测试,不必要求我们的城市过于华丽,即使不漂亮,或许有些残破,但如果具有历史的沧桑感和原真性,甚至保持着一些自然的原始野性,也是一种宝贵的历史遗存。一座没有历史遗存的城市,虽然它曾有过历史,但它仍然是浅薄乏味的,即使在它觉悟之后,对历史进行仿造或复制,也充其量只是一件没有独创性的艺术品、一种缺乏真实的文化景观。
然而,吴王城在鄂州的前世今生,已使这座江南古城滋长了丰腴的文化元素。唐代诗人孟浩然当年来过鄂州,他在《溯江至武昌》诗中吟唱道:“行看武昌柳,仿佛映楼台”,李白在鄂州写的《陪宋中丞武昌夜饮怀古》诗中放歌道:“清景南楼夜,风流在武昌”,刘长卿在《孙权故城下怀古兼送友人归建业》诗中感慨:“上下武昌城,长江竟何有?”,岑参在《送费子归武昌》诗中吟诵:“秋来倍忆武昌鱼,梦著只在巴陵道”,元结在隐居鄂州时招见时任武昌令孟士源也如此颂扬:“武昌不干进,武昌人不厌”,而杜牧却不知在什么心境下写了个《悲吴王城》,如此感怀:“吴王宫殿柳含翠,苏小宅房花正开”;到了北宋时,苏东坡被贬至鄂州江对岸的黄州任团练副使达四年余,常常泛舟到鄂州游玩,他在鄂州留下了大量诗文,既有在《游武昌寒溪寺》中的感言:“离离见吴宫,莽莽真楚薮”,又有在鄂州西山仙游时的放歌:“忆从樊口载春酒,步上西山寻野梅”;黄庭坚也在鄂州安居多年,他在《鄂州南楼书事》中对吴王城留下了自己的心迹:“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岁月悠悠,一座吴王城,能引来如此众多的文人墨客在这里放歌吟咏,使得我们的吴王城在灿烂的文化中延续了它生命的光环,这无疑是吴王城的荣幸之至!
其实,当我每次伫立在吴王城南城垣遗址之时,我的心潮就有一种莫名的涌动。这幸存的一片遗址,孤零零地栖身在城市的夹缝中,仿佛在默默衔接着老武昌沧桑的历史与新鄂州腾飞的现实,仿佛在向今人传递文明的烛光,也宛若在重新聚合一种新生的力量,为我们与遗失的吴王城展开一次遥远而亲切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