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能抓得住纸,裹得住锋,点画才能沉静,不虚滑

用柔软的笔毫写出遒劲的点画,这就是书法的玄妙之处。软笔书法难于硬笔的地方,也正是毛笔的软。没经过专业练习的人拿起毛笔写字,往往会按不住毛笔。不使劲,毛笔虚浮于纸面,一使劲,笔锋就散开了,甚至于不由自主地就把笔肚、笔根放到纸上。就像一条活鱼在水里,使劲按到底,却发现鱼不见了。

古书论中的“得笔”并不是得到了笔法,而是控制了毛笔,得到了毛笔,是毛笔认自己这个主人。能用力按住笔锋,又不使笔锋散开,不使毛笔卧倒,这便是得笔了。

张芝冠军帖局部

米芾曾经在《自叙帖》中说到:“得笔,则虽细为髭发亦圆;不得笔,虽粗如椽亦扁,此虽心得,亦可学。”如果按照米芾这种说法,好像“得笔”就能写出圆润的线条,好像“得笔”就是中锋用笔。

软笔书法的奥妙就在于以软笔写遒劲的点画,有人把这比喻成太极,是柔与刚的平衡。中锋用笔中,有一种情况是顺锋中锋,也就是拖锋,托锋得到的线条虽然也是圆笔,圆润立体,但是这样的行笔得到的线条是软弱无力。

长锋笔

这种用笔书法中用得少,书法线条少有那么长的,拖锋拖不开,只有偶尔笔杆顺锋倾侧。国画中画一些柔软的线条会用到。齐白石画虾须就是用得这种笔法,虾须才会有在水中浮动的感觉。画垂柳也是用这种笔法,拖笔拖出来的线条,柔软圆润,便有了随风飘动的感觉。

同是中锋,为什么拖锋线条就没有遒劲的感觉呢?就是因为这种行笔,笔锋不能入纸,不能把笔上的力传递到纸上,也就是俗话说的使不上劲。要把手上的力传递到纸面上,就要能让毛笔顶得住纸,人们叫他立锋。

齐白石虾

所谓“笔锋”,对于毛笔来说,就是笔尖,象刀的锋刃。笔锋不是笔毫,是笔毫聚集的地方。笔锋长短不一,鸡距笔的锋就短,长锋勾线的笔锋就长。对于点画而言,笔锋是笔尖运行的轨迹,藏锋、露锋都是说笔尖轨迹的处理,还有一种叫抢锋,笔尖轨迹在空中,不落到纸上。

笔锋是怎么立起来的呢?董其昌有句话叫“提得笔起”,这句话也是有点费解,很多人弄不明白。其实用白话说就是要使作用到笔上的力达到一个平衡,笔锋除了是软的,还是有弹性的。

怀素《论书帖》

也就是说这个弹性需要另一个作用力与它抗衡,我们都知道弹簧,弹簧都有一定的弹性,在弹性限度内施加压力,弹簧就会反弹给施力两端同样的力。但一旦超过弹性限度,弹簧就被压坏了,失去弹性。

毛笔不同于硬笔的正是具有弹性这一点,失去了弹性,就等同于硬笔了。毛笔的每一根笔毫都有弹性,溺湿以后利用液体的张力使笔毫与笔毫聚拢裹束在一起。这样就聚合了所有笔毫的弹力。毕竟笔毫的弹力太小,再怎么聚合这个力也很弱,所以用锋时,是要半提半按的。

智永 真草千字文局部

用笔的秘诀其实就在这里,用力压住笔,这个力就是毛笔的弹力,也就是毛笔顶纸的力。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行笔,才能最大程度的体现毛笔的特性,毛笔才是毛笔,而不是等同于裹了毛的硬笔。

也是因为用力在弹性限度内,所以手和纸都能受到笔毫的弹力,这种力表现在纸上就是遒劲圆润的。它不像干枯的树枝一样,而象获得枝干一样,或如万年的老藤,或如油润的新枝。

褚遂良 临王献之 长风贴

顶纸立锋,因为始终有一个有韧性的弹力压纸运行,所以得到的点画才是沉稳的,杀得进纸里的。不是垂直笔杆就能使笔画入木三分,而是垂直用笔,才能使这个弹力得以维持。最终达到锥沙、印泥、折钗股、屋漏痕的效果,所以很多时候,看一个人是不是掌握了书法之道,先看他是不是得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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