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研究》| 刘玮解读
关于作者
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奥地利哲学家,后加入英国籍,20世纪最富有天才气质的哲学家,生前只出版了《逻辑哲学论》和一本小学生词典,去世后由学生编辑出版了《哲学研究》《论确定性》等著作。他对当代英美语言哲学和分析哲学,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
关于本书
《哲学研究》是维特根斯坦1929年重返剑桥大学任教,经历了思想的重要转变之后写出的作品,在维特根斯坦1951年去世前并没有最终完成。《哲学研究》彻底颠覆了《逻辑哲学论》中近乎数学的系统表达方式,全书由一千多条或长或短的札记组成,其中有敏锐的哲学洞察,有文学化的暗示和比喻,也有高度诗歌化的优美表达。维特根斯坦在书中表达了自己对语言和哲学的全新理解,由此引发了一场哲学上的“日常语言转向”。
核心内容
在《哲学研究》里,维特根斯坦推翻了自己在《逻辑哲学论》中对语言本质的理解,不再认为语言应该是对世界的图象式的再现。相反,他提出了“语言游戏”的概念,强调语言的意义在于使用,不同的语言游戏之间没有本质联系,只有“家族相似性”。语言游戏的规则就是语法,语法规则基于人们的共同使用,所以语言必然是公共的,而不可能存在所谓的“私人语言”。这样维特根斯坦就颠覆了西方哲学自笛卡尔以来对“主体性”的强调。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要为你解读的书是维特根斯坦的《哲学研究》。这本书是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的代表作,也是二十世纪最重要的哲学著作之一。
在哲学史上,有很多开创过一场哲学运动的哲学家,比如开创了现代理性主义的笛卡尔、开创了现代经验主义的培根、开创了批判哲学的康德,开创了意志哲学的叔本华,等等。但是,放眼整个哲学史,只有一个人引领了两场截然不同的哲学运动,他就是维特根斯坦。
维特根斯坦早期的代表作《逻辑哲学论》引领了哲学的“语言转向”。他让哲学家意识到,如果不先理解语言的本质,就没办法进行哲学讨论,而且需要用逻辑语言对哲学进行过滤,把那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从哲学讨论里面排除出去。这个观点,彻底颠覆了人们对哲学的认识。想进一步了解这本书,你可以听听我在每天听本书里对它的解读。
《逻辑哲学论》一出版,就被奉为天才之作。但是,多年之后,维特根斯坦却放弃了自己早期的哲学观点。在晚期的著作《哲学研究》里,他先是反驳了自己,然后提出了一种对语言的全新认识。他从日常生活中的语言现象出发,重新思考了语言和意义的问题,开启了一场方向相反的哲学运动,叫作“日常语言转向”。
一个哲学家,引领了两次哲学转向。相信你可以从中感受到维特根斯坦过人的天赋,和敢于自我批判的勇气。
很多人说,《哲学研究》这本书读起来很累,就算你能感受到他的讨论有多么精妙,也可能跟不上他的思路。今天的解读里,我们就一起努力跟上维特根斯坦的思绪,了解一下这本书的核心内容。
我会分四个部分来讲:首先,我们来看看,在完成了《逻辑哲学论》之后,维特根斯坦经历了什么样的思想变化,让他几乎彻底否定了自己之前的哲学成就。第二,维特根斯坦怎么重新认识语言的本质。第三,根据这种对语言的新理解,维特根斯坦怎么看待哲学的任务。最后,我们来看看人们对《哲学研究》这本书的评价,和它产生的影响。
我们先来看看,维特根斯坦的思想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维特根斯坦在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完成了《逻辑哲学论》,他自信地认为,自己完成了所有的哲学工作。一战之后,他一度放弃了哲学,在小学里当过教师,在教堂当过园丁,还给姐姐设计过房子。就这样晃了整整10年,直到1929年, 40岁的时候,他才返回剑桥大学。他用《逻辑哲学论》作为博士论文,顺利通过答辩,之后就留在剑桥大学任教。
刚回到剑桥的时候,维特根斯坦还坚持自己之前的哲学观点,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对自己的成果感到不满意了。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同事、朋友和学生,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迫使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另一方面,这也是因为维特根斯坦确实在自己的思想里找到了一些错误,而且,他一直是一个在思想上非常真诚的人,把哲学思考当作自己的全部生命,从来不怕否定自己。
那么,维特根斯坦到底发现了什么错误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简单说一下《逻辑哲学论》的主要观点。在《逻辑哲学论》里,维特根斯坦认为,从本质上讲只存在一种语言。在这种语言里,词语和事实有对应关系。这就说明,语言和世界有相同的逻辑结构。我们可以像画图一样,把世界里的事实描绘出来,这叫作“图像论”。出于这样的理解,维特根斯坦要求对语言进行提纯,让语言像逻辑和数学一样精确,每句话只能表达一个确定的意思,并且,可以通过函数关系判断真假。达不到这个要求的语言,就被他斥为“胡话”,应该从哲学讨论中被驱逐出去,比如那些讨论道德、审美、宗教问题的语言。
现在,维特根斯坦意识到,这套想法里,有两个严重的错误。
第一点你可能也感受到了,他对于语言的要求太高了。他描述的那种语言太过理想化,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存在,除非我们创造一种完全人工的语言。在现实中,语言不是用逻辑和数学的方式构造出来的,而是在社会互动中产生的。
维特根斯坦发现的第二个错误,就是他的“图像论”。他意识到,用“图像论”来理解语言和世界的关系是错误的。语言和世界没有相同的逻辑结构,语言也不能如实地反映世界,它只是认识世界的工具而已。
据说,维特根斯坦当初提出“图像论”是因为看到一个新闻报道。报道说,法国的一个法庭上,当事人拿了一个模型来展示犯罪现场的情况。就是这么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新闻,刺激了维特根斯坦提出了著名的“图像论”。有意思的是,动摇他对“图像论”信心的,也同样是一件小事。有一次,一个意大利朋友跟他讨论语言的本质,朋友做了一个在意大利表示轻蔑的手势,然后问维特根斯坦:“这个动作的逻辑形式是什么?”那个瞬间,维特根斯坦突然意识到,认为语言和世界有相同的逻辑结构,是多么荒谬,语言和世界的关系比这要复杂得多。他说,这次讨论对他来说,就像是一棵树被砍掉了所有的枝杈,然后让他得以重生。
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维特根斯坦开始酝酿这本《哲学研究》,写了大量的笔记。他对这本书的态度,时而乐观,时而悲观,有时候感觉自己接近完成,有时候又觉得跟自己的理想相差甚远。在1946年,他一度准备出版这本书的第一部分,连前言都写好了,但是后来还是觉得不够完美,跟出版社把手稿要了回来。直到1951年,他去世的时候,这本书也没有完成。我们如今看到的这本书,其实是他未完成的遗作,在1953年,由他的学生编订出版。
说完了维特根斯坦的思想转变和《哲学研究》的创作背景。接下来,我就来为你解读《哲学研究》的核心内容,也就是维特根斯坦对语言的新理解。
在这本书的前言里,维特根斯坦诚恳地说,自己之前的思想里有严重的错误,现在的这本书应该和之前的《逻辑哲学论》一起出版,读者才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思想发生了多大的变化。所以,在下面的解读里,我们也需要不时提到《逻辑哲学论》的观点,来和《哲学研究》进行对照。
在《哲学研究》一开始,维特根斯坦就批判了自己之前对语言的理解。他说,自己要求每个词语精确地对应事实的想法,很可笑。这就好像在一个建筑工地上有几种不同形状的石料,师父冲着徒弟喊“正方形的石料”,或者“长条形的石料”,然后徒弟就按照师父的要求把石料拿给他。这当然是一种语言,在这种语言里面,词语和世界的关系确实是描绘性的,或者说“图像性”的。但这种语言非常原始,远不足以概括日常生活中的语言现象。
反驳了自己之后,维特根斯坦提出了他的新观点,这个观点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语言的意义在于使用。”这是什么意思呢?他的意思是说,词语的意义不仅在于指称一个具体的对象,而且在于词语的使用本身。这句话听起来平淡无奇,却标志着维特根斯坦思想的重大转变。维特根斯坦意识到,语言除了描述这个世界上的事实,和判断真假之外,还有很多重要的功能,比如讲故事、演戏、猜谜语、讲笑话、下命令、表示感谢、骂人,等等等等。这些功能,很多都不是在描绘这个世界,也不能用真假来判断。所以,想要了解一个词语的意义,光是分析这个词本身是不够的。
我拿中文来举个例子。中间的“中”字,单独放在你面前,你的第一反应可能是“中间”这个含义。这个字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可能就是为了指示“中间”这个意思。但是,经过复杂的历史演变之后,这个词拥有了更多的含义。它可以指我们的国家“中国”;读成四声可以指“命中”“击中”;在一些方言里还可以指“行”“可以”。至于这个“中”字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有放在不同的语境中,我们才能理解。你看,想要理解一个词语的意思,就必须观察人们如何使用这个词语。如果只是抽象地思考语言,一定会错失很多东西。
为了进一步说明“语言的意义在于使用”,维特根斯坦发明了一个概念,叫“语言游戏”,这也是《哲学研究》里提出的最著名的概念之一。我们使用一种语言,就像玩一个游戏,不同的游戏,不能互相兼容。这并不难理解,我们不能用篮球的评判标准,去评判足球运动员;也不能用一种语言的使用方式,去批评另一种语言。比如,用逻辑语言去批评表达情感的语言,或者用数学语言去批评文学语言,这肯定是不合理的。每一种游戏都有自己的玩法,只有进入了那个游戏本身,我们才能进行比较。比如说同一句话,“我真想杀了你”,在开玩笑的语境下和抢劫的语境下,意思就截然不同。
那么,不同的语言游戏存在共同的本质吗?传统语言学和哲学都倾向于认为,不同的语言游戏一定有某种共同的本质,所以才能都被归入“语言”这个大的概念。在《逻辑哲学论》的时代,维特根斯坦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在《哲学研究》里,维特根斯坦提出了截然相反的看法。他认为,不同的语言游戏没有什么共同的本质,它们之间的联系,仅仅是因为它们有某种相似性。这就像维特根斯家族的成员在外貌、举止方面存在一些共性,所以叫作“家族相似”。但是,如果深究起来,我们找不到某个本质把他们一家人都统一起来。
维特根斯坦认为,人们在日常交流或者哲学讨论中之所以出现混乱,就是因为没有意识到语言游戏的这种家族相似性,误把这个家族里面不同人当成了同一个人,误把国际象棋当作了象棋。比如说,当一个人看着《蒙娜丽莎》说“这幅画真美”的时候,这是一种审美的语言,说话人表达的是一种情绪;如果错误地把这种语言当作科学判断,非要让他回答因为什么样的“事实”提出了“这幅画很美”这个“命题”,那就是犯了范畴上的错误,就像鸡同鸭讲,双方无法沟通。
好,既然语言是一种游戏,那就要遵循一定的“规则”。语言中的规则是什么呢?没错,就是语法。语法提供了检验表达是否有意义的标准,符合语法的句子就是有意义的,不符合语法的句子就是没有意义的。在不同的语言游戏里,会有截然不同的语法规则。在《逻辑哲学论》里,维特根斯坦认为只有一套语言规则,那就是事实和逻辑。而在《哲学研究》里面,维特根斯坦承认有多样化的语法规则,承认道德语言、审美语言、宗教语言这些不同的语言,根据各自的语法规则都是有意义的。他不再认为语法规则是法律,会带来强制,在他看来,语法规则更像是路标,能给人提示。
需要注意的是,“规则”这个词里面既有稳定的一面,又有变化的一面。稳定的一面,表现在语言的结构相对稳定;但是,语言像生物一样也会发生演化,语言经常会出现新的规则,比如创造新的词汇,出现新的表达方式,这就是语言不稳定的一面。一个新的规则能够被广泛接受,本身就是它合理的根据,我们甚至不会去问,某条语言规则为什么成了规则。就好像说,只要我们玩象棋这个游戏,就不需要去问象为什么走田、马为什么走日。
规则之为规则,就在于它是“公共的”,而不是私人的,需要有很多人一同遵守。语言也是一样,要让语言有意义,它就必须是公共的,而不是私人的。我们有时候会说,“你不可能理解我的感受”,特别是当我们感到痛苦的时候,好像自己承受的痛苦是一种完全私人的感受,别人不能感同身受。所以有人认为,可以发明一种只有自己理解的语言,也就是所谓的“私人语言”。维特根斯坦坚决否认“私人语言”的可能性。他当然也承认,别人没办法用跟某个人完全相同的方式感受这个人的痛苦,但是“我很痛苦”这句话有意义,一定是因为它可以用公共的规则得到理解。一种语言如果不能被人理解,它就没有意义,没有意义的语言,就不能算是语言。
听到这里,你已经大体了解了《哲学研究》的核心内容。我们提到了很多概念,比如语言、意义、使用、游戏、家族相似、规则、语法、公共语言与私人语言。这些概念,结成了一张关于语言的大网。这张网虽然复杂,但是相信你并没有觉得很混乱,因为这些概念之间有清晰的联系。我们再来简单回顾一下:语言的意义在于使用,使用不同的语言就像在玩不同的游戏。不同的游戏之间没有本质联系,只有家族相似性。任何一种游戏都需要规则,语言游戏的规则就是语法。语法规则基于人们的共同使用,所以语言必然是公共的,而不可能是私人的。
在前面两部分,我一直在强调维特根斯坦的思想从前期到后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么,在他的前期和后期思想之间,有没有不变的东西呢?答案是,有的。那就是维特根斯坦对“哲学”使命的理解。
从早期到晚期,维特根斯坦始终认为,哲学不能解释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世界就展现在我们的面前,世界存在本身就具有某种神秘性。他说:“让人惊讶的不是这个世界怎样存在,而是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哲学活动的目的,就是让世界以更清晰的方式展现在我们的面前。要实现这个目的,哲学家的任务就是澄清语言的意义,避免语言的误用,让思想从模糊混乱变得清晰晓畅。只不过,在早期和晚期的著作中,维特根斯坦尝试了不同的方式去实现这个目的。
在《逻辑哲学论》里面,他尝试简化语言和世界的关系,认为哲学的任务是用一套可以普遍化、精确的“人工语言”来代替模糊混乱的自然语言,同时排除那些没有意义的语言。而在《哲学研究》里,他尝试如实地理解语言和世界之间的复杂关系,梳理出不同语言的应用范围,区分不同的语言游戏。他告诉人们,什么情况下,应该用什么标准进行判断,避免歧义和混乱,避免鸡同鸭讲,这就是哲学的任务。
虽然在《逻辑哲学论》和《哲学研究》里,维特根斯坦赋予了哲学截然不同的任务,但是他始终认为,哲学是一项带有“治疗性”的工作,可以发挥类似心理治疗的作用,让人摆脱折磨自己的思想问题,重新获得清晰流畅的思想。维特根斯坦用了一个精妙的比喻来描述哲学的这种作用。他说,对人来讲,最大的问题是思维一片混乱,完全找不到方向,就像苍蝇在瓶子里乱撞;而哲学活动的作用,就是给苍蝇指出逃离瓶子的道路。
最后,我们来说说人们对《哲学研究》这本书的评价和它产生的影响。
说起来很有意思,虽然没有几个人能读懂《逻辑哲学论》,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承认它是一本天才著作,提出了非常深刻的思想。但是对《哲学研究》,人们的评价却非常两极化。
很多人认为,《哲学研究》是20世纪最重要的哲学著作之一。维特根斯坦对于“私人语言”的反驳,挑战了整个现代哲学的出发点。因为几乎所有的现代哲学家,不管是以笛卡尔为代表的理性主义,还是以洛克为代表的经验主义,或者是以康德为代表的批判哲学,都是从“自我认识”开始构造人类知识的,而维特根斯坦把语言的意义牢牢扎根在人们共同的社会活动之中,这样,就对孤立的“自我认识”提出了严峻的挑战。
在世纪之交的1999年,有人针对美国和加拿大的哲学教授进行了一次问卷调查,问他们“20世纪影响最大的哲学著作”是什么,结果《哲学研究》名列榜首。这本书直接催生了一个哲学学派,就是“日常语言学派”。这个学派是20世纪中期英美哲学里影响最大的学派,出现了一批很有影响的思想家,比如发明了“言语行为理论”的语言哲学家约翰·奥斯丁,以批判笛卡尔闻名的心灵哲学家吉尔伯特·赖尔,等等。他们思想的底色都是维特根斯坦后期的思想。
但是,另一方面,也有人对《哲学研究》非常不以为然。维特根斯坦的老师罗素对于《哲学研究》的评价就非常刻薄,他说:“在这本书里,我没有看到任何有趣的东西。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有整整一个学派都认为其中包含了重要的智慧。维特根斯坦后来似乎厌倦了严肃的思考,他发明了一种学说,让严肃的思考活动变得毫无必要。”
有人认为,罗素对维特根斯坦的刻薄评价是出于嫉妒,因为罗素自认为是当代英国最伟大的哲学家,不能容忍自己的光芒被学生掩盖。这么说,或许对罗素不太公平,因为罗素对《哲学研究》感到失望也不是没有道理。罗素是一个非常杰出的逻辑学家,从气质上讲,他自然更喜欢《逻辑哲学论》那种非常有条理的方式写作,就像在展开一个数学或者逻辑体系。而《哲学研究》的写作更像是“自然语言”的流淌。全书由1000多条或长或短的札记组成,有些段落前后连续,另一些段落显得非常跳跃,里面有非常敏锐的哲学洞察,也有非常文学化的暗示和比喻,还有高度诗歌化的优美表达。罗素或许真的没有在《哲学研究》里,看到维特根斯坦在早期著作里展现出来的那种力透纸背、直抵本质的思想力度。
但是,维特根斯坦思想的一个重要意义,恰恰在于他打破了哲学对于现象背后的那个“本质”的执念。他告诉我们,现象就是本质,能够如实地呈现现象,就同时把握到了本质。所以我并不认同罗素的批评。我觉得,维特根斯坦经过对本质艰苦卓绝的思考,最终依然敢于拥抱常识、拥抱现象,这样的勇气,反而更令人感动。
好,到这里,维特根斯坦的《哲学研究》就为你解读完了。我们再来简答回顾一下。维特根斯坦在写完《逻辑哲学论》之后,思想上经历了重要的转变,否定了自己对语言逻辑结构的过高要求,也否定了语言用图像的方式反映世界。在《哲学研究》中,他发展出了一种新的语言哲学,认为语言的意义就在于使用本身,不同的语言使用就像不同的游戏,只具有家族相似性,不能被还原成统一的逻辑结构。虽然对语言有了新的理解,但是维特根斯坦依然认为,哲学的任务不是提出某种学说,而是让人的思想摆脱混乱变得清晰,以此发挥“治疗”的效果。
维特根斯坦在临终前跟朋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他们,我度过了美好的一生。”这句话曾经让他最亲密的学生之一马尔科姆非常不解,因为在他眼里,维特根斯坦经历了两次惨烈的世界大战,人生境遇大起大落,思想中带着深深的悲观主义,为哲学拒斥了爱情,眼看自己思考能力凋谢,无法完成最终的作品。这样的一生,本该被描述为“不幸的”,而维特根斯坦却说自己过了“美好的一生”。但是在我看来,这句话恰恰表现了维特根斯坦的智慧。他曾经用思想与世界战斗,但是最终又选择用思想与这个日常的世界达成了和解。
撰稿:刘玮
脑图:摩西脑图工作室
转述:徐惟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