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伊姆利
12.6
我整夜难眠
窗外已现晨晓的微光
点了一宿的蜡烛
就要燃尽
眼前始终是那些影像
国民卫队押解着路易十六
走向圣米歇尔街尽处的断头台
噢,你真该看看这被废黜的国王
高贵的容颜、镇定的举止
意想不到的尊严
全不似我道听途说的闲论狂语
难以言明的震恸搅噬着我
我的眼中充满不可解的泪水
这泪水不为平等、自由、
独立和民主,不为革命的胜利
却为一个我甚为厌恶的封建君主
他被展示的必然死亡
啊 伊姆利
什么名誉、什么独立自由
我不想成为众人瞩目的偶像
只希望成为你离不开的人
注:近日阅弗吉尼亚·伍尔夫的读书笔记,文中谈及另一位英国女作家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的《漫长的旅行》,这位英国历史上著名的现代女权主义者写给美国男友吉尔伯特·伊姆利的书信集,其中最饶有趣味的片段是:玛丽独自旅居巴黎时,亲历法国大革命,眼见自己最珍视的理念在法兰西付诸实践,她却被路易十六被押解的一幕惊呆了:革命的胜利以人的尊严被践踏为代价。那是启蒙思想最鼎盛的时期,人们对乌托邦的狂热从宗教转为现世,首要目标便是废除君主和封建,实现最广泛的自由和平等。前卫而敏感的玛丽是最早捕捉到人类此种永恒困境的又一位作家:通过暴力实现的目标,最后被目标所反噬。此后的历史不断上演类似的剧目。人的主张、主义、理念、观点如果不能首要使得人的精神得到自由,必然会束缚人的思想和情感。历史太像一个实验场,人只能自己去其中寻找自己的答案。普世的答案太像一个精致的谎言,而谎言依然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玛丽在信的结尾,褪去了自己曾经口若悬河大谈先进理念的那个女斗士女英雄角色,回复到一个单纯的女人、一个恋人、一个处于爱情中的人的本然面目,向情人吐露自己爱的心声,令人动容。全篇以伍尔夫和玛丽的原文为蓝本,稍加整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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