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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文学·快讯】阿 月(四川)/《西南文学》作家工作室联盟隆重上线
兰华茂,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曾任四川华康保险代理《客户服务报》编辑、记者,四川新闻内江频道任记者、编辑。
它的尽头,掩影于云蒸雾蔚的,是斧劈剑凿的大峡谷。葱郁的丛林,嶙峋的巨石上,数挂飞瀑凌空出世,气象万千。顿时,水花溅射,涛声震耳欲聋。高耸的石崖尖处,一座小小的木屋,低矮而破败。门虚掩着,这黑洞洞的眼睛,永远窥视荒原,伫然世界的主宰。却没有人。偶尔,是牧人躲雨的地方,是流浪者的家。竟也耐不住寂寞,一个个抑郁地走远。唯剩下孤独的鹰,舒展双翼,风一样狠狠地掠过。木屋,终日与狼狐为伴,越发显得颓废,让纤弱的藤条,那墨绿的颜色,逐渐地涂抹、溢满。突然,传来几声狂吠,树影婆娑,芳草萋萋,鸣虫不语,野兔乱窜。终于,拔开旁逸丛生的枝叶,凸现一位不速之客。他,高大魁梧,紫铜的脸颊,目光如炬,行动迟缓沉稳。蓝衣黑裤,打着补丁的腰间,悬挂望月的砍刀,更有一支乌黑的枪,斜挎在身后。披头散发,凶猛的纯黄种小猎犬,星星样光亮的眼睛,一溜烟就跑不见了。在木屋,猎人住下了。每一个子夜,飘忽的灯火,才有些温馨和生气。时光荏苒,岁月如风,山青了,绿了,又黄了,更白了。萧瑟的秋,缠绵的雨丝挥挥洒洒,弥漫着潮湿的、小草的气息。冷风呼啸的山口,薄雾迷离,怪石林立,让人徒生无限的悲凉。只有水声潺潺,响彻终日,震撼峡谷。突然,鸦“嘎”的一声,仓皇地飞走,遗留空荡荡的树枝,轻轻地摇晃,和一根飘落的白羽。静的荒原,似乎蕴育着什么。不久,沙沙的脚步声,倾斜的小红伞下,一个白衣女子急急地走来,哪管脸被荆棘划破,刺球沾上了盘卷的秀发。这亭亭玉立的女子,纯净的面庞上,目如朗星,柔媚的曲线。她,罩着飘逸的白风衣,特别地娇小玲珑。不过,似乎赶了很长的路:疲惫的神色,踉跄的步履,沉重的包裹。她的怀中,胖的孩子,哇哇的啼哭。树林深处,闪烁着梅花鹿那胆怯的目光,和风回旋的哨音。猎犬又叫起来,窜来跑去。这不平静的响动,让警觉的猎人惊诧,呼的一声,他猛地拉开木门,胸前颤抖的烟袋,火光一闪一闪。遥远的,也许看到了希望吧!又累又饿的她,无声地倒在木屋前。雪亮的溪水,噼啪的柴火,袅袅的清烟,热气腾腾的粥,折皱的被单,散乱的包裹,歪斜的小木凳。那一刻,飞快地旋转、模糊起来。她,苍白的脸,紧闭的眼睛,风中飘絮的发缕,蠕动的纤手,逐渐起伏的胸脯。此时,女子的腮边,才有一抹恬淡的红润。猎人的怀里,孩子玲珑的嘴角,粘满点点的粥粒,终于,静静地睡着了。那夜,很好的月光,流水般地倾泄,这温暖一切的生灵。木屋的门口,篝火闪烁、跳跃,枕着冰冷的枪柄,猎人却没有合眼。万仞的峭壁上,猎犬凝望无边,深邃,发出几声凄厉的嚎叫。第二天,万丈的霞光,刺透浓密的树荫,白雾弥漫的丛林里,一道道朦胧的光柱。然后,啾啾的鸟鸣,遥远地传来。木屋前,炊烟早早地升起,漆黑粗壮的支架上,烘烤着一只香喷喷的野鸡。孩子的哭闹,终于唤醒他的母亲。温柔的母亲,轻吻孩子纯净的额,茫然的眼中,又淌下盈盈的粉泪。于是,迟缓的行动,惊诧的目光,继而由衷的感动,让讷讷的猎人,几乎手足无措,一旁憨笑。无垠的荒原,不羁的风,掀起草与花的潮汐汹涌,摇曳着朵朵猩黄的雏菊。长的山麓,昏暗的树林里,响起了沙沙的伐木声,伴随一棵又一棵树的倾覆,黄叶的坠落,猎人刚毅的脸,挥汗如雨,以及鸟儿仓皇地飞逝。快乐的呼哨,沉甸甸的圆木,压在猎人的肩膀,向木屋悄然聚拢、堆积。啊!猎人筑起了新的木屋。更加地狭窄,简陋,木棍编制的门,顶上铺着薄薄的蓬草,四壁空空,还漏进来绵延的冷风,唯有一张斑斓破旧的兽皮。于是,住进了猎人。冬天来了,漫天飞雪飘呀落呀。渐渐地,把低矮的木屋,装扮成两座白色的宫殿。呼啸的北风中,猎人的微笑,两盏明晃晃的灯光,女子柔媚的花容,孩子红扑扑的脸,甜甜的梦。未几,女子的花容悄然凝固,竟有七分的悲槭,掩面的长袖。冰冷的墙上,遗留两个孤独的剪影。走出木屋,凝望银的世界,苍茫雪山,迷蒙的天宇,如黛的松林,身边“嗖嗖”飘落的雪粒,猎人长叹一口气。那个冬季,横亘于猎人面前,特别严寒、漫长。总是纯净的苍穹,如絮的飞雪,林立的松塔,白皑皑的荒原。呼啸的山风,小小的黑影,扛着枪,呼吸雾气,“咯吱咯吱”,是沉重的靴子,踩在雪地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于,倾斜的浴日,放射夺目的晖光,枝头悬挂的冰凌,开始消融,滴下第一颗晶莹的水珠。它宣告了春的到来。很快,细雨如烟里,土地猛然醒转,天空无比朗润,缀饰浮华的纤云,远山含黛,是西子涂抹的秀色,新枝、嫩叶层叠,在风中如潮似汐,青草在荒原滋滋地生长,冷不丁,野花捧出的蓓蕾,人的心里,恬恬的感觉。小小木屋,充溢猎人关切的目光,母亲的温柔沉静,和小孩天真烂漫的笑。黄昏里,亭亭如盖的树下,白衣女子倚崖无语,眺望遥远的地平线。让万丈霞光,为她镶嵌一道柔媚的金边。每每打猎归来,除了胜利的喜悦,除了英雄般归来的猎犬,阴森森的枪口,总会插上一朵娇妍的花。母亲的怀里、膝下,孩子逐渐地长成。玫瑰的脸,莹莹的眼神,薄嘴唇,玉笋小手,浓密黑发,咿咿哑哑地歌唱,爱跑爱跳。木屋前,在甜甜的“叔”的叫声里,他总会抱起孩子,用坚硬的胡须,扎得孩子“咯咯”笑个不停。空气温润,林荫蔽天的溪边,猎人光着脊梁,一个猛子,钻入粼粼的水花。时间凝固了,静得有些可怕。母亲抓捻衣襟,和孩子惊惶的表情。猎犬在岩石上焦灼不安。终于,“哗”的一声,远处浪花飞溅,猎人强健的双臂,高举一尾漂亮的红鲤,欢呼鹊跃。最最开心的事,莫过翻越大山,长途跋涉,到几十里外的小镇赶集。高大斑驳的深巷,蜿蜒曲折的小路,稀疏相邻的店铺,光洁湿滑的青石板,当然还有须发髯髯的老者。猎人,白衣女子,小孩和猎犬,相携相从,其乐融融。出售兽皮、花翎,以及野味,换来了火药、红布,和孩子眼馋的糖葫芦。每每日薄西山,飘忽的霞光,为静穆的荒原,涂抹了一层恬淡的亮色。亭亭的白衣女子,牵引小孩,伫立山崖尖处,那褐红的岩石旁,向着远方,向着丛林,投去深深的一瞥。终于,猎人回来了。疲惫的步履,愉悦的心,更有累累收获。此时,孩子飞快跑上前,抱紧叔的膝盖。一边,白衣女子,红扑扑的脸颊,忙着为猎人卸下沉重的野味。晚风袭人,永恒的夜的冷清。如水的月,静静地倾泻,笼罩轻纱的梦。仰望万里苍穹,满天星斗,熠熠地闪光。朦胧的雾霭,摇曳的叶,叮咚的泉响,闪烁的流萤,这一支支温婉的夜曲,越发悠长而凄切。篝火边,隐约如弓的姿势,古铜的脸,坚毅的眸子,白晰的面容,飘逸的秀发,灵巧的双手,以及稚气的歌,天真烂漫的笑。夜色更加苍茫,只有黑巍巍的峰峦的轮廓,逐渐飘忽闪烁的星月,林中轻盈游离的雾,以及三两声梦鸟的低呤。猎犬在篝火旁轻喘,呢喃。听着猎人,关于动物和森林的故事,在母亲的怀抱,小孩悄悄地睡着了。木屋前的羊肠小路,在女子含愠带怜的流盼,小孩清脆的呼唤中,他浑身尘土,满脸汗水,枪斜挎着,野鸡野兔在背后晃荡,纵荆棘划破长裤,浅浅的额纹,沉重的鼻息,难掩一种淳朴,一份喜悦。原来,从峡谷的最深处,凌空的飞瀑的间隙,他带回很多杜鹃。红的叶,红的枝,红的花,红的果,灿烂无比的红色。远远望去,猎人的手中,是燃烧一团火,飘逸一朵云。默默地,他把杜鹃栽于木屋的周围,培土,浇水。旁边,孩子兴奋地拍手,女子瞳孔里,流溢着一束温柔的光。冷冷的风中,空气湿漉漉的,巨石凝重,白雾迷离,婆娑的叶的黯影间,浪花如簇的水面,掠过淡淡的月影。望着山外,那晨曦初露的地方。突然,月破碎了,溅落了,挥挥洒洒,柔媚的脸上,一挂莹亮的珠帘。木屋里的孩子,早已进入沉沉的甜梦,此时,他的胳膊,还紧搂着猎人做的木娃。漫漫长夜,万籁俱寂,依然是女子的饮泣,和猎人轻轻置于桌上的,那一盘鲜嫩欲滴的果。遥遥望去,轻轻萦绕峰峦的丛林,薄雾迷离中,逐渐幻为细缕的墨线,如黛似画,若有若无。透过浓密的树的缝隙,和煦的阳光照耀,把最后的热,悄悄挥洒于斑驳的土地,黯淡的叶影里,油油的草丛中。唯有藏青色的石缝间,隐隐约约,传来几声低沉、悲嘁的虫吟。猎人放了两枪,却罕见地背运。往日,那些倒霉的猎物,少有的狡猾与警觉,来无影去无踪。没法,猎人只有斜倚在枯死、倾覆的树干上,默默地吸烟。伴随袅袅轻烟,他砰然心动,不复先前沉着,老练。那一双执着的鹰眼,竟有些茫然失神。他“霍”地起身,啊!一定会发生什么。终于,看到了弥漫尘烟的,再熟悉不过的木屋。却不见孩子,不见他的母亲。有预感似的,他方寸顿失,胡乱把獐皮、鸟翎一掷,快步跑起来。恍惚中,他“轰”地拉开木屋的门。木屋,空空如也。可是,桌上却有一封信,用几个银元压着。环顾四周,木屋收拾簇新,叠得整齐的被子。突地,黯然的眸子,悄悄燃起星星之火,颤栗的心,鼓点叮叮咚咚地敲响,迟缓的步履,鹿一样的敏捷骄健。他“腾”地冲出木屋,高声呼唤着。可是,竦竦落叶的丛林里,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只有他颤栗的魂灵,和那经久不息的回音。可以看到,魁伟的影子,在湿漉漉的,蓬生的草地上窜动,消逝。疲惫的脚边,倒处是圆滑的鹅卵,折断的残枝和柔软的白沙。旁边,汩汩的小河,泛着翠绿的泡沫,亘古地奔流。一枚娟红的叶,纤细纹理间,珠子闪亮的滚动,又汇入粼粼碧波,旋转,沉浮,没有丝毫的印迹。啊!这迷失的小船。远山层峦叠嶂,绵延起伏,恰似逶迤的巨龙,灿烂的晖光里,向遥远的苍茫的天际飞翔、奔驰。一切一切,在猎人眼里,失去了全部的意义。他的心,悄然无声地淌血。终于发现,遥遥前方树影晃动,路儿弯弯,两个小小的黑点,缓慢前移,渐渐地走出峡谷,走出荒野,消失在暮色淡雅的昏黄。湛蓝的苍穹,悠悠然一片浮云。此时此刻,难掩不尽的悲痛,化作热泪纵横,猎人无力地瘫软下来。草地上,猎犬扑过来,狠狠拖拽破烂的衣襟。静寂的荒原,蔓延无边的衰草,对峙着的悬崖削壁,翠嶂青峰,一番森峻浩然之气。溪流潺潺,丛林葱郁,寒风凛冽,鹰隼盘旋,一切故我依然。突然,峡谷口,那斜逸的藤条上,簇新油亮的叶渐渐地舒展,晃动,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他,纤细文弱,纯净的面庞,漆黑的眉气下,深邃、略含忧郁的眸子,高高的鼻梁,却紧闭的唇。风吹乱他的长发,披散在额前,难掩一股蓬勃之朝气。他急促,却又缓慢地走近木屋。一间已经倾覆,另一间空空如也,更不见可爱的猎犬。黯然飘忽的光线下,低矮的屋檐,草根参差如缕,悬挂无数的蛛网,桌上,床上郁积着厚厚的灰尘,坚硬的圆木,有些已被虫蛀,斑驳潮湿的墙上,猎人挂枪的钉子,锈得不成样子。山坡上,摇曳的枝头上,到处开着杜鹃,花如火焰,与山色辉映,仿佛殷红的朝雾弥漫,渲染,这神秘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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