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慰慈:治病得了解全面
【听医者讲述】
光明日报记者崔兴毅整理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北京协和医院有一位97岁的医学大家,因儿时体弱多病与医结缘,高中毕业走上“悬壶济世”的道路;他重视教育,以毕生所学传道授业,深受学生爱戴。他对内科呼吸病如结节病、军团菌肺炎等呼吸道感染、支气管哮喘、慢性阻塞性肺疾病、肺部肿瘤、急性和慢性呼吸衰竭等有深入研究,将一生都献给了医学事业。他就是著名呼吸病学家罗慰慈。
行医七十余载,罗老始终坚持“医道臻于关爱”。老爷子家里一直放着他的老师张孝骞留给他的听诊器,“我有时还能帮人看看病,偶尔还能开夜车赶材料,感觉很好!”
——访谈人王璐
“呼吸科”这三个字是朱贵卿教授先在协和医院提出来的。那会儿在南方叫肺科,朱大夫就说,这个专业包括肺以外的食管啊、胸膜腔什么的,“呼吸科”这个词包括得全面,应该叫“呼吸科”。
朱贵卿大夫是呼吸科的头儿,教我们呼吸系统疾病。他课前的准备很充分,讲的时候声调都很合适。而且他还挺风趣,因为他面对的是阶梯教室的学生,他说这样能吸引学生,别瞌睡。他主张一节课完了以后要留下一个比较深刻的印象,让学生一辈子能记住,这点他做得挺好。
有一次考试,题目是总住院医师收集的比较难的病例,我们班有22个学生,就准备了22个病例。考试的时候,每个人自己去抽签,然后就考你。全部的教授都坐在那儿,听你报告,那会儿都是用英文。报告完了,他们发问,你得能答好。我那次考试可能答得还不错,所以他们对我还有一点印象,朱贵卿大夫有几次特别让我接触呼吸病。我想,呼吸病也很重要,中国的呼吸道病人也挺多。后来他们教授会议决定了以后,就通知我说,你就做呼吸行不行?我说行啊,就这么定的。
协和做呼吸系统疾病是从结核病开始的,呼吸道的病在咱们这儿是很重要的病,后来当然还有病毒感染。协和在1941年关门以前,有一个结核菌的实验室,有专门的技术人员在那儿,由王叔咸大夫领头进行结核菌的实验。王叔咸是当时内科四个大教授中间的一个,那会儿朱贵卿大夫比他低得多,但是也比其他的大夫年资高,王叔咸大夫就领着他搞呼吸。1948年复校以后,王叔咸大夫去了北医,就由朱贵卿大夫管结核病的实验室。当时第一卫生事务所公卫工作的重点也在协和,我们七年级到呼吸科实习的时候都到那儿去。为什么?因为那里结核病病人挺多。
印象中比较深的病例,有一个就是军团菌。军团菌是在美国首先报告的一个病原,它会造成军团病,这是一个感染病。开头是退伍军人开会,有很多人发烧起来,后来发现是用的水里有军团菌。这个证实也是一个重要的事,因为发现一个病的病原,你就知道怎么防治。我们国家是比较早知道这个事的,后来我们也开始找军团菌,我们挺努力,也得出了好的结果。
我在新开路80号那儿住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来了一位大夫,是同仁医院的内科主任。我说有什么事?她说你跟我一起去看一个病人,就是她们的副主任,副主任发烧,老退不下来。我说好,我们就去了。那会儿也没有车,就跟她一起走到同仁医院。到那儿我就查了这个病人,当时能买到的治发烧抗菌的药他几乎都用了,一个级一个级地加,治不好。我检查完后说,这个病人是感染了军团菌。因为军团菌发现了就知道该用什么类的药来控制它更好,我就建议她换一个级别比较低一点、便宜一点的药,结果用上就好了。所以我就觉得治病得了解全面,然后治起来就比较方便一些,也比较准确一些。
有一个病人在其他医院诊断是淋巴系统肿瘤,她是清华大学的老师,那会儿才二三十岁,她非常担心,觉得这一辈子就完了,所以就来我们门诊再核实一下。我全面地检查结节分布的情况,我说这是一个结节病,后来证实就是结节病。她每年都给我写信,说“谢谢你,我就是那个结节病病人,感谢你,我现在教书挺好的,没事了”。后来她说,要么我就给你来电话,你也省得回信,我说好,你就来电话。我觉得像这样,你认真了一下,给病人一个正确的诊断,那对她来说是一辈子的事,对我来说也是印象深刻的事。
我们讲课都是主张提纲挈领、印象深刻,能够让学生听完一节课就记住这节课的主要内容。我讲肺脓肿的时候,常常让学生用嗅觉来观察,因为肺脓肿往往是不同的细菌在发作,所以它都有腐败的味道。有的时候你只要在门口,就知道里头有肺脓肿了,一闻就闻出来了。所以我说,这个就是形象教学。
我觉得协和人应该是很敬业的,在业务方面不断进取,才能够影响到全国。所以要说合格,就应达到最高的、合理的国际标准。我们每一分子在这儿就得提升这种标准,而不能降低这样一个标准。各方面都非常努力,将来肯定会更进步。现在我们进入一个伟大的时代,党中央提出来要服务好人民,那我们医疗也在这个范围里,所以一定要不断改进服务,认真、真诚很重要。另外要创新,我们评比的时候,往往还是比较靠前的,但是一定要继续努力才能保住这个优势,别有所降低,至少跟我们现在新时代能配得上,我想这个很重要。
《光明日报》( 2021年10月07日07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