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宏生命日记（196）：趁着孩子未长大，好好温情地待他
胡子宏生命日记（196）
趁着孩子未长大，好好温情地待他
（一）
我靠在床上玩手机，妻子在身边看电视。房间的门悄悄地开了，小儿子胡强走进来。我立刻坐起来，装作惊讶状说，哎呀，你看看，小子就开始学习了，来，让爸爸抱抱。
五年级，10岁，这个年龄，小子跟我的交流还不会有隔阂，甚至，他有心事了，还会告诉我。这次小儿子进门，就是问我数学题的。刚才我说要抱抱他，他就就靠过来，被我拥入怀抱。我亲昵地对儿子说，怎么样，爸爸说到做到吧，期末考试结束，我说不批评就不批评，孩子想买什么东西，爸爸就给买。
儿子点点头，然后我给他讲解数学题。妻子在旁边笑逐颜开地望着我们。儿子出去了，我和妻子相视一笑。我轻叹一声，真希望这时光就停留在此刻，我不曾衰老，不曾有病痛，而孩子也不要快快长大。
让爸爸抱抱，是我经常对小儿子说的一句话。爸爸的怀抱未必温暖，但对一个孩子来说，意味着对他的喜欢和肯定。很多场合，孩子让我高兴了，我会情不自禁地抱抱他。有时候，我坐在沙发上，会很高调地喊叫，小子，过来，让爸爸抱抱。
此情此景，也曾出现在大儿子胡壮身上。10多年前，我抱着小子上楼，后来累了，就让他骑着我的脖颈上。我走走停停，装作劳累的样子，口中高喊着，这是谁家的孩子呀，骑在老子头上——胡壮就接下一句，作威作福。
这个月，小子进入了20岁，个头比我高，已经独行独立。他放假回来，憋在房间里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昨天，他头上的胎记做了个小手术，更是关门谢客，我有时想跟人家聊几句，也被一道门隔开。
看来，要想享受父子之间的温情，必须趁孩子不曾长大。
（二）
我得病后，对小儿子的牵挂与日俱增。我不仅牵挂他的学业，而且心生焦虑，我今生来日多寡不测，不知道还能陪伴孩子多久。父亲是儿子的靠山，是给儿子的骨骼灌输钙质的角色，我不想让人生戛然而止。
在很多次放疗中，我躺在平板上，头颅被一个罩子固定，无法睁眼，只有鼻孔透过模型可以呼吸。先是一阵平板移动的声音，我似乎进入了一个容器，有三两声铃响，接着有一种“呲呲”的声音，分别脸部、左侧耳下颈部、右侧耳下颈部照射。我的淋巴结肿大多是右侧，于是我真真地听到，“呲呲”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大约几秒钟的工夫，但威力足够强大。有患者说，那种射线如果照到土地上，20年都不会长出草来。
实际上，我知道那种“呲呲”的射线在杀灭癌细胞的同时，也在伤害着我正常的细胞，可是，我宁愿那种射线量大一些，更猛烈一些。在放疗的三分钟里，我脑海中盘旋的都是儿子。父爱的力量从来不需要花枝招展地装扮，父爱的表现就是愿意为儿子抗击无论怎么沉重的痛苦。
病中的时候，我听到小儿子跟妈妈在微信上语音聊天，听到儿子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家。那一刻，我归心似箭，我想抱抱小儿子。
9月20日中午，我从北京回到了家，彼时，孩子刚刚去上学。我躺着床上休息，病痛依然。我迷迷糊糊地睡着，又不知不觉惊醒，有一点声音，就会令我觉得儿子已经放学了。到了5点多，我听到了妻子的声音，胡强放学了，来看看爸爸吧。
我支撑着身体，靠在床上，很快，小儿子胡强推门进来，妻子笑嘻嘻地望着儿子。我喉咙正疼，依然哑着嗓子问小儿子，呀，小子放学啦，还认识爸爸吗？小子看着我，似乎有些陌生，彼时，我瘦了30斤，脸上皮肤黝黑，脑袋秃秃。小子依然点头说认识。我说，来，让爸爸抱抱。儿子就靠过来，让我把他拥入怀抱。
那一刻，我内心涌出只要父亲才会有的温情。
（三）
小儿子上了五年级，已经不缠手了，甚至自己的活动开始躲避家长了。他唱歌的时候，不会让我听到。他去看电影，不愿意让我陪着，而是要求表弟一起去。
要想拉进跟儿子之间的距离，我要想办法逗得人家高兴。就像前几天，我怂恿孩子跟我一起看电影，他不干，非要和表弟一起去。我打开百度糯米，给他买电影票，小子很高兴。后来，妻子喊小子，跟她一起午休，小子高兴地出去了。
我去倒水，看到了小子和妻子挤在一张床上，妻子搂抱着他。我随口说了句，哎呀，太挤了，小子跟爸爸一起睡觉吧，爸爸不嫌你臭。这句话是我们父子的玩笑话，因为我是病人，无形中房间里和被褥上会有一些味道。当我说了“爸爸不嫌你臭”后，通常，小子会拒绝跟我睡，然后还说一句“可我嫌你臭”，我听了会哈哈大笑几声。
可是，这一次，我说了让小子跟我睡，小子却有所思。妻子说，小儿，爸爸要你跟他一起睡呢。小子爬了起来，说，行。我很惊讶，很高兴地领着小子到了我的房间，给他放好了小枕头，要他先睡，我一边听着手机的评书，慢慢地入睡。很快，小子就睡着了。被子有些拥挤，但是我感到很温暖。
不知不觉，我又醒了，小子已经爬了起来，我看看时间，过了三点。还有半个小时不到，孩子就要看电影了。我对小子说，看电影去吧，让小姨送，不要晚了。小子点点头，快步走出房间。我重新躺下，被窝里还有孩子的体温。
小子肯跟我钻进一个被窝睡觉，看来我近期对小子的柔情政策实施得不错。春节到了，我告诉小子，想买什么东西，都要告诉爸爸，爸爸不缺钱，缺的是对儿子的陪伴。
人到中年，已经不再有雄心壮志，何况，我的生命说不定在某个时刻就会倒计时，趁着小子没有长大，享受一下陪伴孩子的温情，该是多么幸福啊。
平时，我都要领着俩小子回老家过年。今年因为我得病，大儿子做了个小手术，我们全家4口一起在城市里过年，这是我们家多年来仅有的一次。我很珍惜这样的团圆，这个春节，我不会对孩子发脾气，也不会对孩子强调多么遥远的理想和目标。我只想享受家庭的温情，趁着小子不曾长大，不曾远走高飞，好好地用温情待他们。
胡子宏，供职于河北邢台市文联，毕业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 河北作家协会会员，20多年来，在全国400多家报刊发表200多万字的散文随笔。作品有8篇次入选8册大中学课本、阅读教材。2016年7月罹患鼻咽癌，治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