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邂逅梦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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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夜邂逅梦桃源  

文丨张伟浩   摄影丨旅途

深秋的傍晚,秋风瑟瑟,落叶缤纷。天阴沉沉的,昏黑的夜幕遮住了星星,笼罩着城区。晚饭后,我与妻照常散步。
一阵冷风吹来,几滴飘零的雨点打在脸上,冰冷冰冷。街上疾驰的汽车,像暮归的牲口,似乎为躲避这冷风凄雨,急匆匆地赶往自己温暖的家。我紧了紧领口,准备与妻折返回家。
蓦然间,前面传来大人的叫嚷声,夹杂着小孩儿的哭声。不远处,一位老者边走边大声地数落着什么。肩上和手提的两个白色大编织袋,鼓鼓囊囊,看上去沉甸甸的,在昏黄的路灯下格外显眼。一个小女孩儿一个小男孩儿,一边一个扯着老者的衣角,边哭边连声喊着:“爷爷不要走,爷爷不要走!”
“我走,我回老家!浑小子,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他管!”老者很生气地喊叫着。
一旁,一位年轻的妈妈和气地劝解着:“爸,他不该和您顶嘴,消消气,别走了。”紧随其后的是位老妇人,满面愁容,唉声叹气。
我紧走几步来到跟前,只见老者满头白发,红黑的脸膛,额头和面颊上布满刀刻斧凿般的岁月印痕。他敞着怀,喘着粗气,胸脯一起一伏,脖颈上爆起了青筋。不知是雨水、汗水还是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了下来。
显然,眼前的事儿是家庭矛盾所致。早前工作的惯性抑或是性格使然,见不得别人伤心落泪。我急忙上前问道:“老哥,这么晚了,这是去哪?”老者也不作答,仍然很生气地说:“供着他上学,结婚买房买车,一辈子的积蓄都给他搭上。他倒好,回到家啥也不干,横草拿不成竖的,就知道歪趄在沙发上玩儿手机!”
老者不停地叨叨着儿子的不是……
我接过老者肩上的编织袋,顺手放在地上,与他攀谈了起来。交谈中得知,老者姓崔,与我同岁,只是月份略大。老家在三十多公里外的汀河,和老伴一起住在城里儿子家,帮着照看孙女、孙子,孙女十岁,孙子三岁。儿子是独生子,和儿媳同在一家餐饮企业上班。晚饭前因孙女理发理得长短的事儿,与儿子发生口角,一气之下,就拾掇拾掇执意回老家。孙女、孙子、儿媳和老伴儿极力相劝,便有了眼前一幕。
我劝他不要走,黑灯瞎火的,路途遥远,还下着雨,一家人怎能放心?再说,回老家冷锅冷灶的,一个人咋整?开始,崔老哥咋劝也不听,坚持要回老家。我耐心地劝说着:“你能舍得下你的孙子孙女?他们上学咋办?”都说隔辈亲,也许戳到了他的痛处,他竟然趴在编织袋上放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念叨着儿媳的好,孙女和孙子的乖。我趁热打铁继续劝着,妻也帮腔劝慰他。
细雨绵绵,有些冷,孙女和孙子依偎着爷爷。崔老哥止住了哭声,瞅瞅孙女再瞅瞅孙子,看似无奈又纠结。我趁机扛起一个编织袋,拉着他的手走向他居住的小区,一直送到他五楼的家。
开开家门,崔老哥的儿子两眼通红,桌上的饭菜看来动都没动,儿媳很赶眼色,忙着去热饭菜。借着这个空,我和他爷俩聊了起来。
我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居家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碗?遇到事儿可千万别冲动,动肝火。当今,年轻人工作生活快节奏,工作事业家庭,房贷车贷子女教育赡养老人,普遍压力山大。为人父母,要多一些宽容和体谅,少一些唠叨和指责。作为儿女,对父母更要多一些尊重和理解,少一些任性和粗心。50、60后的中老年人,尤其是农村和城镇低收入的50、60后们,独生子女家庭多,经历磨难多,现实困难多,未来顾虑多。个中况味,深浅谁知?
再说,家和万事兴,家庭和睦是幸福的源泉。父子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偶然遇到琐事碰撞,只是彼此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方向目标是一致的,必须且只能心平气和加以处理。血浓于水,亲情无限,家不是讲理的地方。有一万个理由好好过日子,没有一个理由去吵吵闹闹。
我推心置腹,崔老哥父子颔首称是,爷俩的眉头舒展开来,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一会儿,饭菜热好,我和妻告辞,全家人热情地送到楼下,又送出老远。
走出小区大门,妻说今天又做了件善事,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我却高兴不起来。
大门两侧水系的景观霓虹闪闪灼灼,我的心忐忐忑忑。心绪犹如这霏霏细雨,缕缕愁思涌上心头,大脑沟回里,日前所见所闻便闪现了出来……
——张老哥,来自淄博山区,老家有10亩山坡地,种花椒每年收入近万把块钱,老俩口生活也算过得去。为照顾两个孙子,带着老伴来到东营,花椒无人管理只得撂荒。年近七旬的他,瘦削的身形有些佝偻,每天蹬着三轮车,带着小的接送大的上下学。老伴患中风半身不遂,生活基本不能自理。儿子、儿媳早出晚归,家里的事儿基本靠他,累得他鼻子大的头。“这啥时候是个头儿啊!”他无奈地说。
——熟人李嫂,与我同住一个小区,老家在滨州农村。她每天早上送孙子上学后,就在小区的垃圾箱里捡来纸壳饮料瓶,藏到楼后的竹林里,积攒多了再卖掉,攒点儿零花钱。她说,尽管儿子儿媳常叮嘱,没钱就说。可我总觉得孩子们不容易,能添点儿是点儿,给孙子买点儿啥也方便。
——距城区不远的那个“空心村”里,昔日鸡犬相闻不再,难见牛羊成群,也鲜见炊烟袅袅。平日里,村子里只住着那些老弱病残。夕阳下,断壁残垣,杂草枯槁,踽踽而行的老者唯有小狗与之相伴。
……
回到家,天色已晚,洗漱完上床就寝,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总是闪现着崔老哥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恍惚间,但见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云蒸霞蔚,春风和煦。南山上树木葱茏,东篱下鲜花盛开,小溪边杨柳依依,桃源里桃花正艳。大树下石几旁,崔老哥精神矍铄,身着东晋时的长袍,蓄着陶渊明式的长须短髯,正举杯嘬饮香茗,欣然赏阅着这无限春光。田畴间,爱子扶犁吆牛,翻耕着春的泥土。茅屋里,飞出儿媳织锦的机杼声声。夫人端一瓢米黍,撒向急急围拢的鸡群。俩孙儿追逐嬉闹着扑进爷爷的怀里。黄发垂髫,怡然得乐,崔老哥朗朗笑声溢满桃源,惹得桃花更红柳丝更绿,天地间荡漾着十里春风。
朦胧中,朗朗笑声顿然变成清脆的鸟鸣,唤醒了我沉醉的梦。清晨醒来翘望窗外,雨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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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伟浩,一九五五年出生。原籍寿光,从军十五年,一九八八年转业到胜利油田工作,先后从事政工、行政和工会工作。二零一五年退休,爱好文学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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