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票的绿皮车(散文)
南票,一座藏在辽西走廊滨海山脉深处的矿业小镇,因在清代获得开矿执照的“龙票”而得名。一条曲折的铁轨线和走廊重镇锦州相连,如同是主动脉分出的众多毛细血管的一支,落寞地躲在铁路的尽头。在新能源迭出的时代,完成历史使命的小镇静静追忆着曾经煤屑纷飞、热火朝天的年月。
小镇坐落于一处狭小的山谷中,铁轨在镇区的中间穿过,两侧的街道和屋舍攀上了高岗。商店和菜场大多沿着铁道线,不算熙攘的人群中飘出几声欢笑,温暖着冰凉的铁轨。两侧的街区深处更为寂静,行人寥落。偶尔传来一声招呼,两句问候,迅速飘散在布满煤屑的街角。过铁道的闸口悄无声息地躺着,没有横杆,也没有疾驰列车车厢间闪过的对面等候的身影,因为一日里只有一趟绿皮车在早上驶向锦州,傍晚归来,连接着外面的世界,日复一日地给予着铁轨最后的温度。
镇上小住几日后打算坐绿皮车去一趟锦州,但无法得知具体的时刻表,只能早早来到铁道边,没有车站,也没有工作人员,整个小镇仿佛就是一座室外候车室。渐渐地,两侧的人多了起来,我开始相信这座没有外套的车站还没有失去列车的垂爱。月台上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无人关心列车何时能来,会从哪里来。人声愈发鼎沸,假装笃定的我也渐渐被淹没在人群中。
不知在何处趴了一晚,绿皮车终于打着哈欠拖着略显臃肿的体态驶入了月台。车厢有五六节,没有检票员在车厢门口把守,熟练的人们各自在自己熟悉的车厢入口位置鱼贯而入。旅客中鲜有如我这般的外来者,也很少有人提着笨重的行李,故而很快都在车厢内安坐下来。此刻,列车员终于出现了,如公交车售票员一般开始卖票。旅客虽多,工作量却不大,因为所有的旅客都只有一个目的地。列车无奈地伸了伸懒腰,喘着粗气上了路。
绿皮车保持着一贯的节奏,五六十公里的路程慢悠悠地晃了一个多小时。窗外山脚下果园里的葡萄娇艳欲滴,高粱地在夏风吹拂中泛起绿色的波浪,山坡上的老汉挥着汗推着装满桃子的马车,辽西走廊的天然画卷在缓慢中一一呈现。
回到南票已是黄昏,铁轨边热闹了起来。商贩们支起生了锈的钢丝床摆出琳琅的商品,烧烤摊上飘出孜然的香味儿。轨道边不远的西山公园俨然是晚饭后居民的欢乐场,几块平整的水泥地上羽毛球和毽球上下翻飞,已经没有一块空处。
夜幕遮住了黑色的铁轨,隔断了小镇与外界的联系,也隔断了浮华和喧闹。那列懒洋洋的绿皮车在何处酣睡?
2020-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