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像之美（18）

十八、从钓鱼城到涞滩

时阴时雨间来到合川钓鱼城，云水氤氲中的古城宁和柔润，曾经川中八柱、独钓中原的坚韧气质已经褪去许多。城中的古寺、祠堂、城垣、残迹、老树点染着青苔，池塘里盛开着红莲，漫步其间，游人甚少，唯觉淡然。老师讲了许多南宋抗元的故事，我却听不太进去，只是沉浸在薄雾微雨中遥想历史是如此的奇妙。蒙古大汗蒙哥死于钓鱼城下，绝对是偶然事件，却改变了世界的格局。因为汗位的争夺，蒙古帝国不再有公推的共主，不仅是南宋得到了喘息，世界的格局也悄然变化。

十多年前，我来过钓鱼城，只留心脍炙人口的故事，却没有老师的带领，错过许多精彩。第一处是宋墓，完全在不起眼的角落。一排三座石券墓，制式相同，细节有差。墓门口的武将浮雕最为精彩，保存得非常完好。墓内有线刻，有浮雕，图样各不相同，有文臣，有菩萨，有花卉，有鸟雀，最有趣的是一对龙虎，为了对称，硬生生把老虎的身躯也拉成龙一般长。在墓的最深处，会开有小小的壁龛，立着侍女，摆着圈椅，希望把生活的气息保留到永久。第二处是佛教造像，钓鱼城中题刻很多，造像不多，最出名的应该是沿江的卧佛，从造像的角度而言，比例有些失调。这里更多的造像都是残损的，漫漶的，有自然，也有人为，比如千手观音造像，曾经是纪念王坚的碑石，宋灭后被主动改为千手观音造像，却悄悄保留淡淡的文字痕迹，若隐若现，仍可辨认，希望神佛庇佑荣耀的时光保留到永久。

偶然、必然、瞬间、永久……钓鱼城有很多故事。但更多的故事还在日常的生活里，这是我来到涞滩时瞬间的感受。热闹噪杂的古镇，好像与其它古村古镇一样，但仔细去观察，又有着不同。比如随处晾晒的糯米，街边悬挂的挂面，吊在檐下的辣味等等，这就是古镇本来的样子，与游客无关。没有过多讨好游客又随处可见的旅游纪念品，更多是小镇自己喜欢的风味，我喜欢这份真实。

涞滩二佛寺是此行的重点，所谓二佛，意为川中仅次于乐山大佛的第二大佛，是否真是如此，并不重要，相信它是，那就是。这里最精彩处是环绕大佛周围岩壁上雕刻的罗汉。一路看过许多观音，而罗汉属这里最精彩。唐宋之变，对佛教造像亦有影响，世俗化的风格在观音、罗汉体现得最明显，他们不再是超凡脱尘的神祇，而是我们身边的人物，雍容典雅的贵妇，阅尽人间的老者。我虽然已经看不清这里罗汉的面容，依然可以感受他们的欢喜。他们站在一起，个性完全不同，似乎看不到位列仙班的规规矩矩，抓耳挠腮的有、交头接耳的有、神游物外有，总之是该干嘛就干嘛，绝对的自在。诸多的造像，分成好多层，除最底层的部分，外部二层平台的局部，更多的造像都无法贴近看，只能用长焦镜头去捕捉，挂一漏万，看不完整，有些遗憾。

（以下的照片是别人从佛殿二层拍摄的，我们去不了，只能引用分享。）

这是我2020年追求造像之旅的终点，十天的时间，我从正定开始，看北齐石窟，邺城造像，曲阳石刻；到川渝之间，赏南朝造像、安岳大足石刻。地跨从北到南，时序自南北朝到唐宋，从宁静的天国到欢愉的人间，感恩所见，心生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