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毛父簋曆日考证暨相关史实蠡测
观中外时事写吉光片羽窥见
研古今历史发一鳞半爪见解
导读摘要:师毛父簋,最早见录于宣和博古图录,盖为北宋宫廷旧藏。旧称周毛父敦,井伯敦。赵明诚李清照夫妇的《金石录》中亦有著录,实物已失,或许是灭于靖康之乱中,所幸存有拓本和摹写本传世。对于此簋,学界研究者甚少。据哲研究,“毛父”乃是周成王对毛叔郑的敬称(见班簋铭)。遍检出土铜铭万余方,“毛父”仅见于班簋、师毛父簋和隥簋三器。因簋铭有曆日,且与毛氏族有绝大关联,故哲用心研求其曆日所在。通过此铭曆日考证,修正了前人对此簋年代的错误判读,同时也验证了古经文学家关于三公为太师太傅太保的注说是对的。进一步为毛氏族考证出了先祖毛懿公受命为成王太师的准确年月日。也使得毛氏家族内流传先祖曾担任过成王、康王太师的说法有了实物左证。关键词:毛懿公,师毛父,周成王,班簋,太师,毛氏,隥簋,周文王,赵明诚,,李清照,周公旦,欧阳修,集古录
师毛父簋,不知何时何地出土,最早见录于宣和博古图录,盖为北宋王家宫廷旧藏。旧称周毛父敦,井伯敦。实物已失,或许是灭于靖康之乱中,所幸存有拓本和摹写本传世。赵明诚李清照夫妇的《金石录》中亦有著录,唯其跋尾云:“此铭四十余字,所不识者一字而已(师下一字不可识)。”然博古图录显见已厘定为毛字,《金石录》通篇亦未见有称引该书者,是二人生平皆未曾见此书?抑或是此簋另有一只藏于民间否?《金石录》将该器隶名为井伯敦,以器名从人的铜器命名原则来说,是稍有欠缺的,这也侧面反映了宋人对于毛氏姓氏研究的欠缺。然李清照赵明诚夫妇反对宋人无事不征、无字不释的学术流弊,提倡这种阙疑待问的治学精神还是值得赞赏和肯定的。
对于毛氏这一姓氏的研究,古今学者历来是茫茫然不可信说。至少在民国以前,学者对毛氏是文王嫡子还是庶子,封国在哪里,采邑在哪里,毛氏的传承世系如何等等,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所谓毛氏封国在岐山扶风一带是出自近人杨宽说。杨宽说:“《路史》说毛伯簋是刘敞得于扶风,陈介祺《毛公鼎拓本题记》又谓毛公鼎是清代道光末年出土于岐山,可知毛国当在陕西省扶风和岐山之间,今定在岐山县东南。”而明人王夫之《尚书稗疏》说:“春秋犹有毛伯而随周东迁,非其旧地。安定有毛氏,则其国当在周京之西北也。”清人顾栋高《春秋大事表》以为在今河南宜阳县境,未详所据。马融、王肃认为毛氏是文王庶子,而杜预、阎若璩则认为是文王嫡子,这一笔墨官司从汉打到了清,打了几乎千年之久,还是没个定论。北宋欧阳修将毛伯敦中的郑父错认为是典籍里的毛叔鄭,事见《集古录》,然明显错矣。而郑樵认为毛氏出自毛叔鄭,或又出自毛伯聃或毛伯明。古人对毛氏认知的陌生可见一斑。
毛公鼎 实物照片
在先秦历史研究中,毛氏之重要,历来被古今学者所忽视。前辈先儒受限于时代,缘于典籍史料缺载、地下出土文物之不足,导致对毛氏先周历史的不可追述,当然是可以理解的。然近代学者巨擘如郭沫若、王国维、唐兰、陈梦家、饶宗颐、李学勤等,在《班簋》、《毛公鼎》等大量毛氏相关青铜重器于清代陆续见世以后,依然没有引发对毛氏研究的重视,在哲看来是一大憾事,于这些专家学者来说是错失了史学重大发现的机会。哲可以放话在这里,如果说中华文明的根底主要是周文化,那么周文化的主干就是毛氏文化。以前哲就说过,毛氏先祖毛叔鄭就是周文王幼子冉季载,他是西周王室成员里一个很有趣但又是扑朔迷离的人。哲将其称为“西周王室最重要的非知名人物”。说其重要,是因为若搞清了他的真实,那么西周现知的历史一小半需要重写。考稽古文献和出土金文,知文王嫡幼子冉季载即毛叔鄭也。冉季载(亦称聃季、毛叔鄭)因是周室大宗,有嗣祖守奠之责,故子嗣皆没外封东土,终西周二百八十年间,均食采西土畿内,供职王室。自毛叔鄭(冉季载)以下,司徒、司空、大正、周六师统帅等王官卿士要职皆由毛氏子嗣交替任职。至于厉、宣、幽,更为太宰、太师、尚书,王权专命,政由己出。可谓"肃肃王命,毛氏将之。邦国若否,毛氏明之。"概因毛氏一族是文武懿亲,世代忠良保乂王家故也。殆逢遭幽王之乱,平王东迁,毛氏族因本封绝灭,食采东土畿内向地(今济源),以至于毛伯卫替王求金被讥,毛伯舆与王叔陈生争政被嘲,毛伯得(老子)佐助王子朝争位被褫夺爵位封地。昔日文武周王懿亲一脉,竟沦为"荜门闺窦"之姓,以至青史淹没于黄土,司马迁公《世家》失记毛父叔鄭(冉季载)一族,亦甚可哀也。而毛姓得氏之来由,冉季缘何又称毛叔鄭,与本文要讨论的师毛父又有莫大的关系。典籍中关于文王嫡幼子的歧名至少有三,一称冉季,亦称聃季,白虎通里称南季载。事实上,文王时,嫡幼子冉季采邑在古陈仓,即周人说的‘我自夏以后稷,魏、骀(邰)、芮、岐、毕,吾西土也。”之一的芮地。以邑为氏,称爯季载。此地为周文王时的祭天之所,粮仓所在(商人称亳,周人称仓)。爯,举也。周曆王作胡簋,铭有“爯盩先王宗室”句,成王时期的何尊铭有“复爯武王礼福自天”句,其中的“爯”皆指举办大礼。而冉季为文王嫡幼子,在祭祀周先公先祖时常扮演尸的角色,故取氏为爯,名至实归。史实上,周先祖后稷就生于邰城。邰城是弃之邑,即现在的陕西杨凌示范区。前述周人所说的邰,指的是地域范围,大致是现在的周至、武功、眉县这一片。盩厔、邰城本就是周先人祖地,大致是周大王时期被犬戎夺走,故古公亶父“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邠是邰的衍写。在周公王季占据程邑(现扶风)后,周人逐渐收复了邰城、盩厔等周先人故土,并在盩厔建了周先公先祖庙。竹书纪年称:文丁五年,周作程邑。王季被商王所杀后,文王继位。终文王去世,一直就住在程邑,金文里称京的就是。盩厔是文武二王式化之地,文王在盩厔一带留下很多足迹。文武二王式化盩厔,至为重要的是在该地屯兵,故周师亦称盩师(周王室军队,后增为六师,称西土六师)。文王时期,周师屯驻在古陈仓一带,由文王弟虢仲虢叔统领,主要防范西犬戎的侵扰。武王谋商前后,周师主要屯驻在盩厔一带,守护周先王宗庙和文王、王季墓地(在毕原)。武王时期,周有三个王陵区,即西郑周大王陵,京郑王季、文王陵,南郑周先公先祖墓地。冉季家族也随之迁封于盩厔一带,在该地建有宫庙以守护王陵。因在邰城(宗周)以南,故称南宫。毕原的王季、文王宫庙称北宫,由毕公家族守护。自兹以后,冉季乃至整个家族被周人泛称为南宫。要说毛氏的真正得姓先祖,其实是《逸周书·作雒解》周公“俾康叔宇于殷,俾中旄父宇于东(毛注:东是柬的字误)”的中旄父。哲以为“中旄父”乃毛叔鄭次子,也即典籍所载文王幼子冉季载的次子。是叔旄方彝中的“叔旄”,盩伯毛鬲中的“盩伯毛”,师毛父簋中的“师毛父”,“旅鼎、毛公旅方鼎”中的毛公、旅,《尚书.顾命》中成王托孤六卿之毛公,《竹书纪年》中的毛懿公。《作雒解》周公呼亲侄“仲旄父”是以字辈排行称谓,带有浓重的刚刚走上历史舞台的初期印记。从“仲旄父”到“叔旄”,从“叔旄”到“盩伯毛”,从“盩伯毛”到派氏为“毛伯”,从“毛伯”升爵为“毛公”,从“毛公”到再命为太师“毛父”,从“师毛父”兼任“司空毛公”再到成王“顾命六卿之毛公、太师”,直到康王十二年薨时谥号毛懿公,毛叔鄭(冉季)次子的称谓变迁是有迹可循的。哲以前就写过《西周“中旄父”考证》一文,文繁不具,不再引用了。这里着重要讨论的是为何冉季(毛叔鄭)随次子氏称,而不是次子随父之氏称的问题。其实班簋铭文已经给出答案了,只是学者未能注意到这点。关于文王太姒嫡子孙的问题,以前可能受限于文献和出土材料的缺失而争论不休。鲁、卫为周武王母弟自不必说,尚书写的很是明白。近代发现的《班簋》铭刻有皇公“受京宗懿厘,毓文王王姒圣孙”的文字,如此,吾毛氏乃文王、太姒嫡子孙这一铁板钉钉的史实,则昭昭于万世矣。
班簋铭文 此件为傅大卣同志拓未修复本
班簋铭提到的毛公三年靖东国之战,史学界常常与周公平三监之乱后周公东征之事混淆。成王时期,是有三次伐东夷之战的。第二次在成王十三年,周公早二年前已去世。此次统帅是成王召公奭,针对的是武庚之孙彔子圣的再度叛乱。第三次是成王十八年定鼎洛邑后,于次年开始的巡视方岳,主要是消灭东国境内的零星叛乱分子。此次伐东夷的王师统帅是冉季次子中旄父。也就是此簋中的师毛父。亦就是竹书纪年中的毛懿公。毛公指挥的三年靖东国之战,性质类似解放初期的剿匪,但意义十分重大,可谓是周王朝的立国之战,可与主席亲自指挥的抗美援朝之战相提并论。毛公三年靖东国,奠定了成康四十余年无刑错的安定局面。这份功勋之大,在当时的所有文王孙辈中是无人能出其右的。所以毛班说“文王孙亡弗怀型,亡克竞氒烈”,东夷之人“亡不成(仰)天畏(威),否(畀)屯陟。”郭沫若先生在研究班簋后曾指出:“上第一命称毛伯,此第二命称毛公,因毛伯代替了虢城公的职位,升了级。”这个分析可以说是精辟的,毛本为畿内国,为伯爵,毛伯代替虢城公职位后始晋升为公爵。然哲以为,郭沫若先生未能将班簋与尚书顾命篇联系起来考证是一件遗憾之事。尚书顾命六卿三公中,召公奭、毕功高皆为文王子,唯有毛公以文王孙跻身于三公之一。这说明在毛公三年伐东夷功成后到成王托孤之前一定有成王升毛为三公之命。非常幸运的是,哲找到了,就是此师毛父簋铭。
师毛父簋 铭文
【铭文】隹(唯)六月既生霸戊戌,旦,王各(格)于大(太)室,师毛父即立(位),丼白右(伯佑),内史册命,易(锡)赤巿(韨),对(扬)王休,用乍(作)宝(簋),(其)万年子子孙(其)永宝用。全铭四十六字(重文2),可谓是无一字不可释,这在古器铭中是非常难得的。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对此簋文字和器主族属背景等作专门研究的文章几乎没有。多见铜器断代中有所引用该器。陈梦家先生认为是龚王时期,唐兰以为是周夷王时期,郭沫若先生以为是在周穆王时期。以上诸说哲并不认同,此簋乃成王器也。铜器的王年断代。前辈学者归纳了许多断器方法,如器形类归法、书体风格判断法、铭文用字遣词法、历日干支推溯法、铭文内容解读法等等。哲以为对铜器断代都有裨益,不可或缺。然器形类归法是依据器型或纹饰时代特征来判断的,相邻王年的时代特征并不会因为王年不同而截然有别。甚至周代铜器都有承继参考商代纹饰延用的可能,所以断代结论也应该是相对的,而非绝对的。器形类归法造成王年判断错误的例子很多,书体判断法亦类之,故哲并不大愿意取用这两种方法。相对来说,铭文用字遣词法倒会带有时代特征。文变染乎世情,一代自有一代文风。哲以往将其比作文字DNA,对铜器王年判断有较高的辅佐作用。如有学者将西周早期铭文中拜谢用语“赏”、“对扬王休”等金文作了一番统计归纳,认为“对扬王休”的有无可以作为西周早期铜器的一个断代的标准。在与赏赐有关的铭文中,有“对扬王休”的应在成王末年以后,无“对扬王休”的则在成王世。研读过后,哲认为该学者思路是对的,但结论或许需要稍修正。哲认为无“对扬王休”的多在武王及成王灭定东夷之乱前,有“对扬王休”盖自成王定鼎洛邑后即肇用。成王时期,因为有周公长达七年的摄政,导致纪年确实复杂。在哲以往的研究中已经得出,成王期间有成王继位一年,周公摄政始于成王继位次年的结论。也有成王亲政作为成王元年的史家记录(如《毕命》历日就是以成王亲政纪元),而庚嬴鼎铭文历日的研究揭示了周人还曾以成王始庙(周公摄政四年)作为成王元年的史实。而这些都与现有的成王间的记载高度的合榫合锲。彝铭作为第一手资料,其可信度不容怀疑。我们可以看到大多数成王器中几乎没王某年的记载,说明当时的周人自己也不好把握该年该如何称谓。本来用铭文历日干支判断王年是更为准确的方法,但因为前辈先哲对铜铭中月相的定义不清,对西周历法的理解错误,尤其受王国维先生的“月相四分说”在学术界荼毒太深,在铜铭历日释解上走了不少弯路,也极大地影响了铜器断代研究的正确性。夏商周断代工程竟然进一步演绎成“月相二分说”,用以考订三代纪年,导致西周王年断代结论错谬百出,不忍卒读。所幸哲已经厘清古之月相之真义,犹且考订明白了,因大小月设置的不同,初吉在二三日,既望在十六十七日,既生霸必在十、十一日,既死霸必在廿四、廿五日这一事实,由是铜铭、文献历日遽然能知,王年断代游刃而解,月相定点说涤然而清。哲以前曾经说过,给你一个完整的铜铭历日,你是完全可以推算出它的绝对年代的。此簋铭亦一样,虽然没给出王某年的记录,但我们一样可以推溯出其记事的准确年月日。“毛父”之称,可谓是该铭的文字DNA。藉助现代计算机技术,在所有古代典籍中并无发现此类记载。遍搜出土铜铭一万多方(《金文集成》、《殷周金文及青铜器数据库》),唯《班簋》、《师毛父簋》、《邓簋》(应释作隥簋)中共见。这说明师毛父和《班簋》铭中成王所称“毛父”是同一个人是无疑的。值得一提的是,《邓簋》(应释作隥簋)是2007年出土于陕西省韩城市梁带村遗址,而该遗址学者一致认为就是西周末年迁徙的芮国。铭文曰:“身皇剌侯乃/闭朕毛父用/辛祀,隥乍(作)为/宝,用 (享)于其皇/文且(祖)考,其万/年永宝/子子孙孙用。”
送给芮伯家的毛氏作彝器
铭文首句较难懂,哲用白话解释下:此句意思是名叫“身”的皇烈侯和我的父亲“毛父”共同在辛日用祀。乃,乃也。闭,阖也。虽然“身”为何人尚不可考,但器主隥称其父为“毛父”是无疑的,而“毛父”是成王时的毛叔鄭专称,结合班簋铭中“毓文王王姒圣孙隥”的记载,可推隥是毛叔鄭次子中旄父之名。哲在2003年左右就提出了书顾命中的芮伯、毛公是冉季(毛叔鄭)儿子的推论,《邓簋》(应释作隥簋)在梁带村芮国遗址的出土更是进一步左证了我的观点。芮是叔鄭长子,分氏称芮国,故可称芮侯。身皇剌(烈)侯,是指芮身的祖父。“隥”应该为“身”长辈 ,身的祖父和“隥”或是兄弟关系。确切说,身的祖父或就是毛叔鄭的长子芮伯。此簋是隥给侄孙身制作用于祭祀其大祖的礼器。盩厔有出土隥孟壶,郑登伯鼎,隥小仲鼎等多件青铜器,可见隥所在家族原生活在盩厔一带。北宋欧阳修曾将毛伯敦中的“郑父”错认为是典籍里的毛叔鄭,事见《集古录》,然明显错矣。北宋毛渐修撰《毛氏世谱》时说“旧谱谓之叔聃者,非也”,而其据欧阳修笔记中的所谓“毛叔鄭铭识”而改叔聃为毛叔鄭为始祖的做法亦是错误的。叔聃就是毛伯得(聃),是佐助王子朝争位失败后奉周典籍奔楚的毛氏春秋时的始祖老子(老聃)。毛伯敦中的“郑父”或就是此簋中的隥父之孙,与毛班同辈,穆王时担任五邑大祝,即毛班叔父毛龚伯之子。龚伯子嗣受封分氏后以王父字为氏称,得龚氏、隥(郑)氏,周幽王之乱后随芮伯家族迁徙到陕西韩城。郭沫若先生定班簋为成王器,这个论断是稍有欠缺的。而唐兰先生认为毛班是毛叔鄭五世孙,与穆王同辈,定班簋是穆王器。这两位先哲的论断都是有问题的。哲以前就对班簋铭文作过考证,认为班簋铭中提及的史实是发生在成王时期,作器当在康王时期。毛班是毛叔鄭的四世孙,是毛懿公(师毛父)的嫡孙。毛班在穆王前期就担任了三公之一,这个从新近发现的清华简祭公之顾命篇里也得到了验证。从以上分析得出,师毛父簋的年代只能是在成王世。具体发生在那年,我们可以通过铜铭干支求证它。不过推证前要特别说明下,这里不采用夏商周断代工程给出的西周年表之错误结论。依据的是毛天哲自建的西周断代年表。哲先前已独立考证出武王克商年月日在公元前1050年4月11日,成王元年在前1044年,成王去世日在前1008年5月1日。康王元年在前1007年。武王自克商后在位5年,成王在位37年。师毛父簋铭曰:隹(唯)六月既生霸戊戌。既生霸在戊戌,则朔日或在戊子,或在己丑。我们可以通过张培瑜《先秦史历表》查询出成王年间六月朔为戊子或己丑干支的年份。因为有过去推溯成王去世日的经验,我知道张表的正月并不是真实的西周王正月。张培瑜先生的先秦朔日表是没问题的,但他将冬至日所在的农历十一月作为西周王正月存在绝大的问题。西周王年所称月份实际是冬至日起算的,不是冬至日所在阴历月之朔日起算的。西周时期历法是阴阳合历,周之王年就是太阳历,以太阳回归年为一年终始。月分起始当是以冬至为月分起始点,类似夏正是以立春日为月分起始。如现行的农历(夏曆)是以立春日起算为寅月,前一日皆归于丑月。周人以冬至日为年之始,则以冬至日始方操作数月也是符合逻辑的。冬至日之前一日实归于亥月。以子丑寅卯等序数名月,即周王年之一二三四诸月。百代皆用夏术,“夏数得天,百王所同。”天皇伏羲氏有垂训:“厉起甲寅。”夏商周曆法皆同,只是年之始日不同,故造成月建的不同。周正建子应该没异议的,西周铜铭曆日皆用周正。以张培瑜先生《朔望史历表》为例,他是以太阴月朔日划分月份的,以该表用来推溯比对文献和铜铭曆日就会有所偏差,一般差一个月。故哲在该表的七月检索,可得成王元年(BC1044年)、成王三十二年(BC1013年)六月朔日干支均为戊子。以己丑为朔日查询,成王年间无,最早的也在昭王五年(BC977年)。综合分析,以成王三十二年(BC1013年)的年份较为合榫。该年冬至日在丙申,六月朔日在戊子,夏至日在该月的十五日壬寅。周人以夏至为七月始日,则既生霸戊戌日还是在六月范畴。故可推断BC1013年6月29日正是该铭曆日所在,即成王三十二年周历六月十一戊戌日。
月相规制蠡测表
此铭中的师,不是后世的乐师,也不是西周中后期出现的师氏。成王年间的师,乃是太师之谓。如师旦,师尚父,皆是指太师职。早期周王室军队主要是盩师(亦称周师、王师)。成王末期,在盩师的基础上又陆续建立毕师、镐师、豳师、商师、洛师,号称西六师。在班簋铭中,毛伯更虢郑公服,已然称毛公,此铭称师毛父,显然是成王命其为太师职,升为三公之一。所赐“赤巿(韨)”是命服。摹写本为赤市[芾],通释[赤韨]。铭实为莆。莆,说文曰尧时瑞草。哲以为赤芾,是命服之赤色蔽膝。以尧时瑞草[萐莆]作纹饰,故初从艹,后从革,后亦从丝,[芾莆韨黻黼绂]等字皆通。《礼记·檀弓上》就记载说:“周人尚赤。”此铭佑者为丼伯,乃周公四子,第一代邢伯。周王册命时所担任的佑者多为受命者亲族或上司,此铭以丼伯为佑者,体现了周人亲亲的原则。周公旦死于成王十三年,周平公(君陈)死于成王廿一年。盖当时邢伯是周公家族里最为年长者。邢伯家族本封于畿内,后又有转封于河北邢台为邢侯(见邢侯簋),从师毛父簋铭曆日在成王三十二年看,邢家转封邢台大致应该在康王初年。有学者认为竹书纪年中的毛懿公是毛叔鄭,这个是不对的。大概是受了司马迁的影响,以为冉季(毛叔鄭)在武王灭商时尚小。史实上,武王十二年灭商,在位5年而薨。成王在位37年。文王去世距康王十二年有66年之久。而冉季(毛叔鄭)不可能是文王去世前才生。周公平三监之乱时,命中旄父宅于柬,已然证明冉季(毛叔鄭)次子已成年。则冉季(毛叔鄭)在文王去世时亦已经成年。以师毛父簋铭看,冉季(毛叔鄭)在成王三十二年前已经去世。不然三公之太师一职不可能会让师毛父受领。书顾命篇是解开文王幼子冉季载(毛叔鄭)谜团的绝好记录。王国维《周书顾命考》说:“古礼经既佚,后世得考周室一代之古典者,惟此篇而已。”他是以研究周代礼制的角度着眼的。哲以为,只要理清了顾命篇中的人物关系,则能理解西周二百八十年的王权执政为何一直在周召毛毕家族手中掌控,且主要在毛氏家族手中。正如汉儒所说,太保、毕、毛称公,则三公矣。六卿次第,冢宰第一,召公领之。司徒第二,芮伯为之。宗伯第三,彤伯为之。司马第四,毕公领之。司寇第五,卫侯为之。司空第六,毛公领之。汉儒以毕公为太师,从师毛父簋看,则毛公为太师矣。因《周官》篇三公之次太师、太傅、太保,太保最在下。汉儒又曲解成“此篇以召公为先者,三公命数尊卑同也,王就其中委任贤者,任之重者则在前耳。”实际是毛公是文王孙辈,太保奭、毕公高皆文王子辈。周人重尊尊亲亲,故毛公虽以太师之重,王族之亲居三公末位。文王幼子冉季既任过司徒,亦任过司空。在书顾命中,司徒职为芮伯受领,司空一职为毛公受领,故推芮伯毛公皆为冉季之子也。在《康王之诰》中,“太保暨芮伯咸进,相揖。皆再拜稽首曰:“敢敬告天子,...”此处芮伯以司徒之职能与太保共同向康王宣成王遗命,却没三公之一的毛公什么事,盖因芮伯是毛公之兄也。再来看《尚书顾命》中的一段话:太保奭“命仲桓、南宫毛俾爰齐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贲百人逆子钊于南门之外。”这段话千百年来人们大多断读为“仲桓、南宫毛、吕侯”三人,其实这段话里是四位人物,即“仲桓、南宫、毛俾及齐侯吕伋”。其中的“毛俾”哲以为就是班簋铭中的毛班之父毛爽(燛),也即毛懿公(冉季次子中旄父、此簋铭的师毛父,书顾命篇的毛公)之子。此处南宫即冉季(毛叔鄭)幼子,可见成王顾命托孤主要是依靠武王嫡母弟康叔家族、聃季(毛叔鄭)家族以及召氏家族、齐太公家族、毕公家族等,尤以冉季(毛叔鄭)家族为重。冉季(毛叔鄭)长子芮伯任司徒、次子毛公任司空,为二顾命大臣。幼子南宫、孙子毛俾(燛)与毕公之子仲恒及太公望之子齐侯吕伋同为代表迎接康王登大位。此份荣耀和地位是一般人不可比及的,也是由冉季(毛叔鄭)的地位、师毛父所建立的功勋决定的。由以上综合分析可以得知,文王嫡幼子冉季,也称毛叔鄭。早先居盩厔(南郑)守护盩先公先祖庙。周人泛称为南宫家族。武王灭商后,冉季长子南宫伯达封于千阳,得氏为芮,称芮伯。成王时期。冉季和次子中旄父随周公平三监之乱及东征有功,周公命中旄父宅于柬(管地),代管叔。因冉季和武王上嵩山祭天时被封为郑伯,故管地后亦称郑地。因冉季乃文王太姒嫡幼子,太姒不忍心让幼子奔波于东土危险之地。故召回冉季父子回故地盩厔南宫,冉季次子中旄父则食邑盩厔,为盩师统领,在盩厔练兵,称盩伯毛。成王十九年东夷又叛,成王命盩伯毛为毛伯(避盩师之重名,以字为氏),更虢郑公服。率王师征伐东夷,三年靖东国。成王三十二年,再命毛公为太师职,为三公之一。冉季幼子则承继南宫氏。有趣的是在昭公二十六年(前516年),王子朝及召氏之族、毛伯得、尹氏固带着周典籍逃奔楚国,追随者中就有南宫嚚。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说,可能并不觉得有啥,然对当时的南宫氏来说,自身是清楚知道毛氏是自己的血亲,是大宗。毛伯得王子朝奔楚地就在河南方城一带,近随国(也即曾国)。曾国祖先是文王孙所封建,得到了地下文物的支持。在西周时期,毛氏属姓的范畴,是芮氏、南宫氏的大宗。南宫嚣和曾国亲属关系明显,老子奔楚是投亲。以周代分封得氏情形看,次子氏称一般遵循随大祖的惯例。文王幼子冉季在武王时被封郑伯,时人称叔鄭。因次子中旄父得氏为毛,故而亦称为毛叔鄭。这在周初分封派氏上是一个特例,也无非是因毛公伐东夷三年靖东国的莫大功勋使然。哲甚是怀疑中旄父的得氏是由父亲冉季(毛叔鄭)亲自隶名的。爯,去手即为冉也,加草即为芮也。冉同冄,说文曰毛冉冉也。冄的金文半分就是金文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