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蒋述卓题

邻里纠纷

·庄彩建

赵美霞家地里的玉米苗，被郭倩心家的四五只猪崽拱了。玉米刚长成翠绿模样，还没来得及与番薯共赏秋光，就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上，惨不忍睹。

赵美霞本是个凶悍泼辣之人，平日里受了点芝麻般大的委屈，就要破口大骂的，何况今日吃了如此大的亏！于是她先投诉给郭倩心的丈夫蔡志豪听。蔡志豪是个老实人，只得洗耳恭听，连连致歉。赵美霞的唾沫星子乱溅，差点就把他给淹死了。

投诉完毕，赵美霞还嫌不够解恨，又手指秋窗，大骂起郭倩心来。因她素与郭倩心不和，今日又遇千载难逢的骂人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这世上大部分骂人的脏话、毒话，她都骂了，真是集“骂人艺术”之大成，想必连骂死王朗的诸葛亮都要佩服三分。恰巧的是，郭倩心昨日就带着两个女儿到娘家做客去了，纵有万千咒骂声把她家屋顶掀翻了，她也毫不知情。旁人听得直摇头，又不敢上前劝架，只当热闹瞧。

蔡志豪自知理亏，并无一句还嘴。他只想亡羊补牢，赶紧把猪崽圈好。但纳闷的是，那天晚上明明把猪圈门关好了，怎么猪崽还会跑出来？后来想想，偶尔偷跑出来也正常，牛栏里的母牛不是也常逃走吗？

赵美霞大概骂得累了，就收了声，打道回府了。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对方却不敢还嘴，就像一场决斗，你先刺了几剑，对方却打死也不还手，确实没什么意思。丈夫黄英杰劝她适可而止，她却骂道：“都让人骑到头上来了，你还打算沉默下去吗？没用的东西！”黄英杰跟蔡志豪一个样，是心慈面善、老实巴交的人，但娶的老婆也一个样，都是河东狮。他俩简直是一对难兄难弟。

次日，郭倩心回来了，一回来就找赵美霞算帐去了。其实蔡志豪并没说猪崽拱玉米苗的事与她听，是有长舌妇晚上先打电话告知她了。她接了电话，恨不得立马把朝阳扯上天照亮大地，她好赶回家。在辗转反侧间，天终究开恩，蒙蒙亮了，她早饭也不吃，就急匆匆搭车回来了。

郭倩心包裹一扔，袖子一捋，边走边骂骂咧咧的。她故意跑到赵家门口，斥骂声震耳欲聋，她家的狗也在一旁狂吠不止。赵美霞恰好有事出去了，黄英杰听到骂声后，便走出来轻声应了句：“惹祸的是你家的猪崽，又不是我家的，你还在这里说三道四。”郭倩心立即还嘴道：“她骂得那么难听干吗，几棵玉米而已，多大的事！”然后又噼里啪啦地辱骂了赵美霞一通，直骂得日月无光花谢去。但她感觉仍没意思，跟骂空气一样。乡邻们都叹道：“一个已够瞧，两个瞧不了。”真是东边骂完西边起，道是无戏却有戏。

许久，赵美霞才从镇上回来。她远远就望见郭倩心在自家门口比手划脚、趾高气扬的，于是怒从中来，忙冲了过去，一把揪住郭的长发，往死里拽。郭倩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惨遭掴了几巴掌。男人打架靠拳头，女人打架靠指甲，不久两人即揪打在一起，而后皆鼻青脸肿，臂见血痕。奇怪的是，两家男人却不打，只各自拼命拉开。但刚一分开，两个女人马上又厮打起来，前前后后好几次，才得以彻底拉开。扭打虽暂停，嘴战却照旧，各不相让，无非是祖宗清誉受累，亲人声名遭罪。

住在村东头的李奕少听说后，暗地里偷笑：“这两家人，都是蠢货，被人耍了还不知道。”原来那晚他想去偷郭倩心家的一只猪崽来卖，没想到给她家的狗发现了，他才没得手。但猪圈的门已经打开了，猪崽们因此就溜了出来，拱屋子附近赵美霞家的玉米苗去了。

一个星期后，李奕少因入室盗窃被逮捕，他偷猪不成的事，也一并供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