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爱哭、软弱……44岁的她凭什么成为中国芭蕾女皇?

文 | 北方有佳 · 主播 | 应犹

十点签约作者

谭元元回来了。

不是作为老师、评委,而是舞者回来了。

《舞蹈风暴》第二季一开播,她的首舞《归来》便引爆热搜。

身姿舒展、舞步轻逸,一舞跳尽高贵优雅,岁月流转如诉衷肠,美得不可方物。

她是芭蕾舞者中的“华人之光”,被评论誉为“旧金山芭蕾舞团王冠上最大的那颗宝石。”

她的演出,让张曼玉化身迷妹,千里迢迢赶去观看。

刘亦菲、杜鹃、宋茜喜爱的女神,她赫然在列。

为了绽放芭蕾的美,她1.67米的个子,跳舞近30年来,体重精准保持在47公斤,双脚严重变形,能紧绷出完美的弧度。

没有一天不控制,没有一天不练习。芭蕾成为了她的宿命,宿命里,是她步步滴血的自律与坚持。

哪怕这一生,只能做好跳舞这一件事。

哭还是练,她选练

1976年,谭元元出生在一个上海的普通家庭。

11岁那年,一枚5分硬币决定了她以后的命运。

那年,上海市舞蹈学校在招生,要求严格,几千人的海选,只选12个男孩,12个女孩。

尤其是芭蕾舞专业,对舞者的选拔近乎苛刻,肌肉素质、柔韧性、协调性、弹跳力、气质、乐感……其中身体的硬条件就是下肢比上肢长12厘米。

每一轮都有孩子被淘汰,走廊里充满了沮丧哭泣,惟有谭元元一路被留到最后。

即便在跳舞的人群中,谭元元天生的美也是令人瞩目的:天生小头颅、巴掌脸、窄骨架,上下肢黄金比例,尚未长开的身体已经呈现出少女纤细颀长的姿态。

在老师们满心欢喜找到一个老天赏饭吃的好苗子时,却遭到了谭元元父亲的反对,理由是怕女儿吃苦受伤,怕艺术寿命短、不稳定。

舞蹈学院的校长一直为谭元元保留着名额,打电话劝说了大半年,僵持不下的父母决定通过抛硬币。

“正面朝上,跳舞!反面朝上,当医生!”

结果我们知道了,这枚硬币决定了她要走的路,也决定了世界上多了一名优秀的芭蕾舞者。

在谭元元满心欢喜地踏进了芭蕾舞班,却发现,她的路刚刚开始。

因为比同学们晚上课一年,立不起足尖、摆不稳姿势、听不懂术语、跟不上进度,管你什么天赋异禀,不练就是落后。

她的骄傲碎了一地,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老师手一挥:“哭什么哭,出去!”

她乖乖地出去哭,老师跟了出去,告诉她:“要哭,还是要练,只能选一样。”

她擦干眼泪,默默回到课堂上,下定了决心,她选练。

不知地板上留下了多少汗水,跳坏了多少双舞鞋,对动作严格抠到脚背的弧度和指尖的姿势。

脚趾尖开裂、流血,缠住纱布,再流血、再缠。最后舞鞋干脆黏在纱布上拔不下来。

这样苦练了3年,3年后,聪明刻苦的她已经成为国内少年芭蕾舞的佼佼者,够实力站上国际比赛的舞台。

15岁,谭元元去参加被誉为世界最高级别的法国国际芭蕾舞蹈比赛。

当时比赛舞台倾斜了5-7度。这样的舞台设计在欧洲很常见,目的是让后台观众看清舞者的足尖。

在国内从没见过的谭元元产生了巨大的不适应,她躲在幕布后哭着要退赛。音乐响起,老师不由分说,一脚把她“踹”向舞台。

她一个大跳飞上舞台,本能地立起足尖,抬腿、旋转、跳跃,她忘记了伤痛与恐惧,如精灵般轻盈,如飞鸟般自如。

一舞完毕,被诗人艾青赞为“像云一样柔软,像风一样轻,比月光更明亮,比夜更宁静”的世界顶级芭蕾舞大师乌兰诺娃,把这诗中的感受“送”给了谭元元,打出她多年未给过的满分。

她摘得金奖,一战成名。

当初在课堂上自卑的“丑小鸭”,终于显示出白天鹅的模样。

老天爷赏得这碗饭,她稳稳地端住了。

而她站在掌声雷动的台上,只记得前辈的一句话:

“成为真正的艺术家,要用心灵去舞蹈。”

进还是退,她选进

几场漂亮的国际大赛,让世界各大芭蕾舞团,注意到这个年轻优秀的芭蕾舞女孩。

18岁谭元元被美国历史最悠久的旧金山芭蕾舞团“相中”,她也接过橄榄枝,独自走向大洋的另一端,成为合约演员。

但仅仅一年半后 ,就被提升为首席演员。

两次不得不提的机遇,让这个年轻的姑娘当众展现了她出众的能力。

一次是在传统芭蕾舞剧《天鹅湖》时,她一人分饰了白天鹅、黑天鹅。

在白天鹅的慢板优美落幕后,需要迅速上场进入黑天鹅32个单腿转的爆发。

这个全幕剧下来,她的小腿肌肉差不多抽筋到大腿那里。

但出色的演出奠定了她作为主舞演员的实力。

一次是临时救场,一晚上学会了世界著名舞蹈家巴兰钦的编舞作品。

这段28分钟的现代芭蕾舞,节奏细碎欢快,还带着爵士的韵味,一般需要2-3个星期才能熟练掌握。

从来没接触过巴兰钦的她,拿起录像带就开始记旋律、抠动作,练了整整一夜没合眼,第二天气定神闲地登台表演。

于是在竞争者林立的旧金山芭蕾舞团,她成为旧金山芭蕾舞团史上最年轻的首席演员,每年都能获得续约,每次演出季都担任主要角色,大海报高高挂在剧场门口。

而谭元元的破格签约,对其他演员是个巨大的打击。

因为正常的程序应该是从学徒开始,到正式签约,成为群舞演员,再到独舞,惟有谭元元连跳了两级。

在美国,舞团的合同都是一年一签,首席并非终身职位,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取代,惟有谭元元纹丝不动。

她的破格与锋芒,很快就受到其他人的妒忌和戏弄。

比如欺负她刚来美国英语不好、看schedule(日程表)比较吃力,故意不告诉她排练地点和更新的课程。

每当她走错练功房的时候,总有人怒气冲冲地指责她,更有其他演员已经在她错过的时间里,顶替她跳的位置。

有一次上场前,她竟发现自己的芭蕾舞鞋不见了。

如果说她早已习惯了舞蹈排练的强度和辛苦,一次次的排挤和打压,成为了她孤身在美国最大的痛。

当经历过一次次“惊心动魄”,幕布落下,她低头致意的那刻,会想念自己在上海的家,想想自己是否选错了。

王小波说过:“人的所有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在用尖锐的声音反击对方和用行动身体力行地表达抗议中,她选择以退为进“fight back”。

她把委屈和难过抛诸脑后,沉默和隐忍后多练几小时舞蹈,多备一双舞鞋,多上一些英语课。

她执着地在舞台上做个完美主义者,因为一旦让人失望一次,很可能就再也不会用你,“亚洲人扳回的机会可能更小一些。”

她用“一步不错”征服了台下3000多双眼睛,和后台那些觊觎的心。

逐渐也发现美国人的现实与可爱:“上台跳完以后,你确实好,她们也无话可说。”

真正的勇者,不是流着泪的而是含着泪奔跑的人。

当大幕再度拉开,台下掌声雷动,她自信,她值得。

走还是留,她选留

35岁那年,已经当了十几年首席的谭元元状态越来越差。

先是伤痛。早在十年前演出《吉赛尔》时因为用力过猛而使整个胯骨脱臼,三处骨折、脚尖受伤,换来日复一日的疼痛。

再是年龄。她已不再年轻,感到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显得吃力,甚至倒退,而35岁也是许多世界顶级芭蕾女舞者选择挂靴的时刻。

她没有回国,没有结婚,除了跳舞,似乎没在意任何事。

但瓶颈期还是来了,她思考“去留”时,《小美人鱼》找到了她。

排舞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角色是自己的命中注定。

小美人鱼为了爱情走上了一条孤独而不被理解的路,她用声音换来的双脚行走的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最后随爱情化为泡沫。

追求艺术极致的孤独之苦,不正是她的宿命吗?

即便打了三针封闭,她挣扎着也要跳上舞台,与小美人鱼融为一体。

跳完后,她在后台对着化妆镜,一点一点擦去脸上的油彩,拆掉紧绷的发髻,露出淡雅无畏的面庞。

她释怀,做出当年硬币给她的决定:我要跳芭蕾,直到有一天跳不动,我要和芭蕾相伴一生。

将信念转为热爱,她的舞蹈生命似乎在无限延长。

今年,谭元元44岁,旧金山芭蕾舞团首席第25年。

她依旧保持着雷打不动的严苛作息:8:00起床,9:00到团里,10:00练习,11:00-18:00排练,回家继续复盘。

每逢演出季,每周6天登台,每天工作13小时,见缝插针的时间还要飞往世界各地巡演。

而近年来她回的最多的,是中国。

看着世界级的芭蕾舞大师台上台下,从内而外的优雅、自信、淡然,那是一个舞者最好的状态,也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模样。

面对粉丝眼中的星光点点,她的回答有些疏离:“我不需要被任何人羡慕。芭蕾是我的生存方式。”

而她站上舞台,抬头立足,便用自己的力量为中国芭蕾舞者指明方向、传递支持、提供一种力量——

我能做到的,年轻的你也可以;

我能坚持的,不年轻的你依旧可以。

走上芭蕾舞台,她是芭蕾皇后,绝对大女主;而走在上海街头,她是素面朝天、生活简单,爱跟朋友玩笑,跟妈妈腻歪的上海囡。

可那份优雅从容从骨子里磨砺而出,便再没离开。

这背后是她以自律为习惯,比如面对美食,习惯了浅尝辄止,就算出去旅行,也要每天抽出2小时练功。

年轻的时候也曾坚持不住,面对采访,累得脱口而出:“下辈子决不跳芭蕾了。”

就如与芭蕾小孩子拌嘴,可心里立刻后悔。

于是下次采访,她找到机会,向“背叛”的芭蕾“道歉”:“下辈子……也没有那么绝对的事。”

她不要王子,她要终身为舞。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便不再说坚持的难、自律的苦,那成为她的一部分,她为芭蕾而生的一部分。

“成为真正的艺术家,要用心灵去舞蹈。”

她一直没忘记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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