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荣 || 你烙下的印 ||“一人一城一故事”优秀征文选登(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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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烙下的印》
作者｜王慧荣（湖北恩施）
收拾房间，翻出你的一叠毛笔练字手稿。有小楷写的《蜀道难》，有隶书写的《峨眉山月歌》，有狂草和正草写的《枫桥夜泊》，还有行书写的《浮生六记》……
每次翻看这早已发黄的薄薄纸张，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幅图画。夏天，风里飘来栀子花的香味，浓密树荫下，一个穿着汗衫的老头独自织鱼网。旁边摆着一张条形木桌，木桌上放有笔墨纸砚，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少女聚精会神用毛笔画大字。夏蝉争鸣，微风轻拂。时不时，老头会停下手里的梭子，站在少女身边看着，或者俯下身，将少女的小手包覆于掌内，一笔一画的教少女写毛笔字。
老头是我的父亲，画大字的少女是我。
那是25年前的夏天，初一暑假，班主任老师布置作业是写毛笔字，你知道后相当支持，甩给我充足的钱，买字帖买笔买墨买纸。那是我毛笔启蒙，在那之前，我都不知道你会写毛笔字。6年后，你离世，收拾遗物时，发现了你的这一叠手稿，我也才知道，原来钢笔字写得不怎么好看的你，毛笔字竟然写得如此肆意自如、苍劲有力。
很多年过去了，很多记忆模糊了，很多东西丢失了。
那个夏天的画面一直都在，那些从混沌思维里崩裂出来的相同爱好，诵诗词、习书法，一直延续至今。
你用这种叫DNA的遗传物质，在我身上烙下那么多，或隐形或显形的印记。
你皮肤黝黑，体态较胖。
我有两个时期跟你特像。一是读小学，因为长得胖，常被讨厌的男同学追着喊“胖子葫芦”。二是怀孕期间，体重爆增45斤，皮肤变得出奇的黑，胖得像只企鹅。所有认识你的人，都说我是你的翻版。
你不爱吃甜，爱吃糯，爱吃酸，爱吃辣，还爱吃香香硬硬的米饭锅巴。
我小时候爱吃糖，你回家时就会买一大袋，以至我的牙齿总是被虫子蛀空，经常半夜疼得哭醒。你和老娘起床轮换抱着我，像摇婴儿一样把我摇睡。后来你多处探寻到药方，挖了万年青根茎上的皮，治好了我的牙疼。牙不疼了，甜食也不爱吃了。饮食爱好变成了蔬菜汤圆，酸萝卜酸大蒜，经常偷吃你的油炸干红辣椒，跟你争着吃米饭锅巴。
你性格沉稳，不喜多言，善独处。
我做事毛毛燥燥，灌开水经常打翻瓶子，切菜经常切破手指。你在多次说教无果后，只好放弃。那时云南白药很紧俏不好买，你在知悉墨鱼骨头和芦苇絮都能止血时，托了朋友从沿海一带买回来干墨鱼，用小刀将其骨头细细研刮，装在瓶子里备好。还移栽来芦苇，将它的絮好好收藏着。我说话叽叽呱呱，喜欢喧嚣的热闹。年轻时，老娘还曾感叹，咋与你的个性有这么大的反差呢。最近几年，不知是我真的长大成熟了，还是你潜伏在我身上的DNA基因醒来了，总之，毛燥脾性改掉了好多，越来越喜欢安静，交朋友越来越挑剔，考虑事情越来越周全，对生命和时间越来越珍惜，也越来越喜欢，一个人，看电影、读书、发呆、行走。
还有那么多，和你一样的，好或不好的习惯、脾性、兴趣爱好等，都是你，在我身上有意无意烙下的印记。
你爱睡懒觉，我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钢笔字写得不好看，我曾反复练习，字写得还是那么丑。
你冷静从容，面对工作中的强权威迫，不争锋不低头，所以隐性的固执着；我脾气刚耿，面对有悖原则和道德之事，常直言不忌，所以显性的固执着。
你尊崇传统，教育我们做人要忠孝礼义；我言传承袭，叮嘱你外孙做事要守规矩、讲信用、做个诚实的孩子。
你走过很多地方，将长眠于罗布泊的余纯顺视为心里的偶像；我崇尚自由，心一直在远方的诗歌和田野间流浪。
……
老头，一转眼，你离开我们19年了。19年对于你最小的闺女我来说，人生的悲喜甘苦咱都或多或少的经历过了。你若在世，或许还不会相信，你那个从小简单如白纸、性格一点儿都不像你的呆萌胖闺女，如今，已越来越像你，像你一样，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依然乐观而平静的对着老娘和亲人们说：“没事儿，我能活到现在这个年纪，比我父辈强多了，他老人家25岁过世，我这还活了他两个生命那么长呢。”
人的一生，有些烙印，会随着时间的更迭或空间的转换而渐渐磨蚀；有些烙印，融进了血液，哪里会由得自已作主。
王慧荣，1978年出生，湖北恩施人。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国家电网所属某地市级公司，业余时间爱好写字。作品见系统内报纸、文学刊物等。
“大秦岭牛伯伯核桃酱”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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