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椿荣 || 你这个酒呀 ||“一人一城一故事”优秀征文选登(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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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酒呀》
作者｜马椿荣（陕西洛南）
你说，酒场看性格，酒里见真情，酒逢知己千杯少。
第一次听你说这话时是2000年左右，我只有二十五六岁，也是在一个酒场，周围人声鼎沸，我很深的看了你一眼，已进不惑之年的你依然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我暗想，年轻时你一定是个美男子。
我是爱酒的。爱酒场的热闹与放开，爱一饮而尽的豪爽与洒脱，爱酒逢知己的醇香与浓厚。唯有酒，能忘记烦恼，放松心情，放开束缚，回归纯真和自我。
你也是爱酒的。长期的基层工作，酒成了和村干部沟通的桥梁，和村民们联系的最好方式。酒不论好坏，人不论高低贵贱，只要讲义气，只要豪爽正直，都是朋友。牵扯扭捏的人、半杯下肚就脸红的人是不会深交的，这样的人不刚直，生性曲里拐弯。
常常和三五朋友到一块，酒不论好坏，旮旯缝隙掏出一瓶半瓶来，就着白开水，猜拳行令，哥们弟兄，一斤酒下肚，不醉不归。感情建立了，工作就好搞了，遇到征地拆迁无从下手时，先找关系户做工作，带头先拆做给别家看；遇到难缠的上访户，白天在单位胡搅蛮缠，理讲不清，晚上提一瓶酒去家里，谝着喝着感情就近了，真实想法说出来，久拖不解的问题立即就解决了；遇到有村班子不和谐，闹矛盾，分头做了工作，再把几方叫到一起，碰几杯，这边劝几句，那边骂几下，几经揉捏，嘻哈一笑，恩怨一笔勾销，还是好搭档……
彼时，你是管理区主任，我是干事，我们一起工作，一起下乡，处理复杂的民事纠纷，搞计划生育，收摊派款，防火防汛，也一起喝酒，一块拉家常。你对干部不似领导的严厉，更像亲人、大哥般的细心照顾，常在我心情郁闷的时候开导，困难时候帮助。在我看来，你很优秀，无论工作中的组织能力，领导水平还是生活中的勤劳能干、高度负责和善解人意都让你出类拔萃。只是工人身份让你在仕途上停步不前，怀才不遇。
基层干部依赖你，亲近你，是因为你的无私公正，更因为你的耿直豪爽。我们常说好人一生平安，其实只是一种意愿期望或者祝福，现实中好人总是多遭难。
共事两年后，一个村干部因为危房改造套取国家补助资金被查处，倒逼责任审查出表格上有你的签字。你的责任说轻了是审查不严、把关不严，说重了有同流合污之嫌。你不得不接受纪委的调查，三番五次去县乡村里谈话、取证、写经过、写检查。你不怕被调查，怕的是周围的眼光和同事们的非议，怕的是领导朋友的猜忌和看法，更怕几十年的威信轰然倒塌，自责、懊悔、苦闷一个人吞咽。
半年后，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原来那个村干部伙同民政干部，以三户贫困户的名义申报危房改造，补助资金均由村干部本人领取，你是包片领导，因负有审查审核主体责任，连带给你党内警告处分。
对于连续多年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的你，这不仅是打击，更是污点、是耻辱。你突然倒下了，肝腹水，肝硬化，且是中晚期，医生说是酒惹的祸，以后坚决不能喝酒。
半年后，你出院了，脸黑黄，无血色，再没有了张扬豪放，也没有了雷厉风行，连说话的声音都低声细语。只是，依旧爱酒，爱朋友，无论职位高低，无论时间迟早，一律陪到最后一个酒友安全回家。
你说：生命只是一个过程，早走晚走没什么两样。既然无所谓迟早，那就活一天快乐一天，只剩下这点爱好了，抛弃它就等于抛弃了朋友。
唯有无语、无奈。
半年后，我调回了县级机关，你专门为我开了欢送会。我就这样走了，再没有和你联系。
一年后的一个雪天，我给普查办送表格，路过你家门口，遇见你出门，穿着长长的风衣。问我：你手机号码变了吗？怎么老不联系，忘记我们了吗？时间长了不联系还真有些想。说这话你依旧很坦然，象面对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我匆匆的说了我的号码，就转身走了。但仅仅是告诉，没有联系过。你的号码我也早就忘记了。
至到有一天，忙碌上班的我接到以前同事的电话，说：咱们的领导不在了，你去吗？
谁？你说谁不在了？
我愣住了。此刻才记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过你，甚至在春节的时候连发条信息也没有，心中的酸涩不断的涌上来，噎得我喘不过气。
都是这个该死的酒呀！我恨恨的想。
可是又关酒什么事呢？是人的刚烈和固执！
我去看你，必须去看！最后一次。
在纸烟缭绕中，在泣声动天里，你微笑的面孔依然俊朗。却永远躺在冰冷的山坡上。再没有你的豪言壮语、酒品人品，也再不会有循循善诱、真诚帮助，甚至没有来得及跟你说声道别，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很佩服你！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很久以后的晚上梦到你，你说：我真的好想你们呀……，就飘然不见了。
醒来一阵怅然。
马椿荣
马椿荣，女，汉族，1975年3月生，陕西镇安人，大学文化，现工作于陕西省洛南县委组织部。
喜爱文学，作品散见于飞天文学网、榕树下、商洛日报及“嘉年华时光”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