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立 || 我们的九O年代
我们班级有不到三十个学生,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小学,学校修建于什么年代不清楚,中途也经过几次修缮,是村委会组织群众,有的砍树,有的挑黄土,大家辛勤劳动才让我们有个好的安全的教室上课的。每年村委会还组织茶话会欢送毕业班的同学。
这所学校也是我们村里人共同的记忆,是村里的文化传承中心,袅袅炊烟升起,朗朗读书声,铛铛铛的铃声还时时响在我们的耳畔……
小学一年级时我们还太小,以前的小孩不像现在小孩这么机灵。1994年,我们都是六七岁,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二年级也是过度,迷迷糊糊的就过了,记得有篇文章是《小小的船》:
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
小小的船儿两头尖
我在小小的船里坐
只看见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
很绕口,一背就懵,我怎么都背不过,老师就罚我们几个人外面站着,什么时候背过什么时候进教室。
到了三年级,基本上我们开始懂事了,学习也步入了正轨,我从三年级突然就开窍了,一直是班级第一名,这个记录以后再没有被人打破。第二名是女生,按辈分得叫我叔叔。第三名也是女生,比较漂亮,家里条件不错,她穿着比我们好点,学习也好,尤其数学是紧跟我的,我比较担心她超越我了。我们班有周、黄、孟、武、陈、李、董、胡、曹、王这几个姓氏的同学,同学们相处都比较融洽。
我们学校门前有一条小河,夏季我们就拿瓶子喝河里的水,水源很干净,源头就是水井。
下课了,小河就很热闹,打闹嬉笑。课间休息我们经常玩的游戏是狼吃羊、老鹰抓小鸡、传电、跳房子、跳绳、丢手绢、抓石子等。有时也坐在石头上交流,去哪里有药材挖等等,交流电视剧。体育课没有专业的老师,我们就自己活动,我们都是每个年级一个老师,什么都教,那时的老师基本是全能型的。
音乐是哪位老师会唱就来教,记得冯老师教的《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我们学的特别认真,记忆犹新,每个人都唱特别认真。我们当时都有一个日记本专门拿来写歌词,相互借用的抄,整整齐齐,密密麻麻,这个本也是我们当做宝贝的东西。
冯老师更是我们上一辈人的老师,腿有点不方便,但是我们非常尊重他,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师,现在已经退休在家。每次回家我还特意去街上看望他,跟他聊天,他对我老爸印象很好,说他捐资助学,重视教育,在全县都是特例。
那些年学校办公经费紧缺,没有钱买奖状奖品,好多年是不发奖状的。应武老师也是我班主任兼校长的请求,有几年我爸捐款给学校购置了奖品,冯老师一直记得此事!
冯老师民歌唱的好,他还先后教我们《南泥湾》、《大生产运动歌》、《黄土高坡》等,老师教龄有四十几年,这是他引以自豪的事。
冯老师一生扎根农村,扎根基层,服务于农村教育,把自己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国家教育事业,十里八乡都认识他。
记得高中时周五放假回家,下了国道要走一段路,我遇到了老师,他骑着那辆二八自行车,那是辆陪伴他几十年的车,我赶紧向老师问好,他停车跟我聊天,他说你一表人才啊,看到我还知道问好,非常好,很有礼貌,好好上高中,将来给国家做贡献。听了他老人家的话,我心里暖融融的。
老师的两个孩子都上了大学,就业都不错。这也是他言传身教的结果。
我的班主任是武老师,也是我们校长,当了几十年小学校长,同时他也是一名位闻名远近的中医,在奉献教育事业的同时为乡村医疗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在老师的影响下他的孩子也是一名乡村医生。老师除了当医生,还把家里的几亩地打理的不错,种地也在行。
武老师当了几年我们的班主任,中途换过老师,毕业班时好像还是他当。我印象里他非常严肃,走路慢悠悠的,左手插裤兜,右手拿烟,裤兜里装有手绢,以前人是喜欢用手绢,现在少了。
我们特别怕他。有时他上课会迟到,因为家里可能有人去看病,我们都习惯了,就自己看书等老师来。看病也很重要,有的人翻山越岭来找他,都是不容易的,来了也不能让人家等着啊,有时他家里看病排队的,那也得把病人接待完再来上课,不过他还是没有落下我们的课程,还是很敬业的。
主业是教师,兼职医生,但是患者都称他武老师,没有人叫过他武医生或武大夫的。我经常听到那些老人嘀咕着说,她这几天不美呢(不舒服),去武老师那抓点药去。我们怕他,因为他有时走路轻轻的,没脚步声,从教室后的窗户监视我们,看谁在说话,有时自习,我就不自觉的转头看看窗户,有时正好看到他,也把我吓一跳。
武老师严肃但是不随便打骂体罚人,除非谁错误严重,如打架之类的事。他是不怒自威的人。他还有一看家本领就是我们作业写错了,或者课堂突击性检测,我们题做错,老师就要关我们不给回家吃午饭,这很吓人。
被关学校是很丢人的事,被人笑话,还让家里担心,有时家里会给捎来干粮,比如馍馍、锅盔,饭一般不送,水也不送,我们就吃干馍,接受惩罚,不过这样我们能长记性。这样的关学生的处罚是那个时代老师的杀手锏,如今肯定是不能这样的,现在的孩子都是宝了!
我记得我被关过几次,虽然我学习班里第一,但是也有失误时,我饿的没啥吃,和同学一起爬槐树摘槐花充饥,好像还有一次,我家里没有给我带干粮,我苦苦等待我姐的到来,她高我一级,但是等来的是失望,眼睁睁看着她进了她的教室,我没有馍吃。
家里故意这样教训我,说我活该饿着,害得我下午回家实在没有面子,连家门都不想进了,感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一样。
后来三、四年级的时候,我们班是我的两位堂哥先后来教我们,他们高中毕业没有工作,就来学校当临聘教师了。小堂哥之前毕业后当了几天协警,说不好玩,就跑回家了。
他教课比较幽默、诙谐,和同学相处不错,同学也不怕他的。每次我早早吃了午饭就去他家等他,他可以骑自行车载着我去学校,不过有时我被他拉去做苦力,帮他在河里洗自行车。
后来这位小堂哥谈恋爱了,再后来就结婚了,我堂哥去了西安高陵县,定居那里做生意了。说起来我和这个堂哥关系还是不错的,有段师生关系。如今他的大女儿已经是中南大学的医科学子!
这位小堂哥离开讲台后,大堂哥又来教了一段时间,他又去初中教历史了,好像学校缺个历史老师,他就当了代课老师,应该也教了几年吧。
大堂哥离开讲台,他老婆又来教我们,我们叫她小胡老师,虽然是我嫂子,但管我们比较严,我还挺怕他的,记得有次我和女生打架,她还收拾我一顿。
到了高年级了,来了一名温老师,刚从商师毕业回来大学生接手了我们班,该老师还是比较负责的,师范毕业,上手也快,教我们数学课的思路还是比较清晰的,专业知识也不错。
这位老师挺有经济头脑,工资不够花,他就买个相机到处跑着给人照相赚钱。有个周末就来到了我村里,我老妈在河边洗衣服,他说娘(婶)要不给你娃拍个照吧,我妈问几块钱?具体几块我都不记得了,我妈就同意给我拍一张照片,背景就是我家门口那麻地,景色不错,拍的也不错,于是这张彩色相片就保存了20年。这也给我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儿时照片。我表妹说她特别喜欢那张照片。
在那个年代农村拍照就是这样的,上门拍。比如我们初中有个副校长也是兼职当摄影师的,我舅家的全家福就是这位闵校长拍的,这照片承载我们的记忆,拍这张照片时,我才几岁,还哭着闹着说要手里拿花,大人没办法就找了朵牵牛花给我拿着,我坐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还有我的表弟和我坐一排。
九十年代的老师待遇可能很差,老师都是又当老师又务农种地,周末下地干活,跟农民一样。老师的待遇一步步提高了,但是很多人还是说工资不够高,如今的老师那还有种地的呢?
可能还怕脏了他的鞋子,这是九十年代农村教师的生活写实,那种环境下,他们依旧兢兢业业努力辛勤在三尺讲台上,默默无闻,无怨无悔!
1997香港回归了,举国欢庆,英国人在香港降下了他们的国旗,香港从此不再被列强殖民,五星红旗和紫金花旗在香港冉冉升起,同时奏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我们班主任说期末考试肯定考香港回归,于是他把范文写在黑板上,我们抄下全部背过了。到了期末考试我们前往中心小学会考,竟然没有考这个作文题目。
后来,温老师去教我姐他们班了,武老师又带我们班,一直教到了我们世纪之末的小学毕业时。
1998年,这年的夏秋季,我国南方长江流域发生了特大洪水灾害,我们通过电视报道看到了人民子弟兵日夜奋战在救灾一线,看到了国家领导人亲临长江大堤拿扩音器讲话来鼓舞人心,有的官兵牺牲了,我们看了新闻也非常难过。《为了谁》这首歌就是为了那些英雄的子弟兵所唱的,这首歌我们今天依然在传唱着!
春天到了,万物苏醒,河堤两岸柳絮纷飞,大地披上了绿装,人们要开始新一年的劳作。山坡上的迎春花开了,路边的蒲公英花也开了,像列兵一样给我们招手。这时学校会组织我们春游踏青,欣赏大自然风景。还要组织我们去山沟里捡木柴。因为住校的老师做饭需要柴,这是每年必须的硬任务,我们都完成的很好。
学习差的人拿的柴都是最好的,比如高我一级的王有田,这个名字我们都记得,因为他家里希望他将来有田,有田就会粮食够吃,所以起了这个名字,我们都记得他。
炎热而浮躁的夏天过去了,暑假我们是要给家里干农活的,有的还要放牛、放羊、打猪草。有时也采点药草卖钱,这样我们集市的时候可以自由支配,拿来买汽水和凉皮。那年代小孩都特别积极去山坡拔药草,挖野山药等卖钱,我们除了比学习,还要比谁挣钱多。累,但是很快乐,很充实!
春去秋来。山坡上的橡树、枫树、杂木林又换了喜气的新衣,层林尽染,秋意盎然。春华秋实。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苹果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苹果。我们还要放忙假,学校安排我们帮家里收玉米,老师家里也要收玉米。
老师让我们写作文,我们一般写的《一件有意义的事》就写如何掰玉米,都是写的比较夸张。农村孩子写作文实在太难了,关键没有素材写,很多都是捏造事实。没有帮过老奶奶挑水,也要写我怎么怎么帮老奶奶挑水的,啊,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件事啊!我想我将来一定要给国家做个栋梁之才,为现代化建设做贡献。这就是我们那时的套路。
秋收冬藏。冬天的脚步缓缓走来。北方的冬天寒冷而干燥,早上起来呼出一口气,能看到凝结成的水雾。
冬天,天黑的早,亮的迟,这是因为地球公转造成的,冬天太阳直射点去了南半球,北极圈内就会有极夜,没有白天全是黑夜,从北极圈到赤道,慢慢就有白昼,且白昼时间在逐渐的增加。
所以我们那里冬天的夜总是漫长的!
就像白鹿原歌曲里唱的那样,夜漫漫,月影星淡……
我们时常半夜就醒来,说要上学,一看钟表看才是三四点钟。
有的时候,村里的发小们起的特别早,九十年代的小学,学习差的人,起床倒是特别早,我村里那几个小学就辍学的发小就是这样的,冬天下雪时,有时五点多他们就在路上嚎叫着,学狼叫,故意给我们听。那时的黎明,谁家的公鸡率先打鸣了,整个村子的公鸡都跟着打鸣,此起彼伏。一阵阵鸡叫声划破沉寂的夜空,鸡架上伸着脖子使劲长鸣的公鸡叫醒了贪睡的孩子和勤劳的劳苦大众。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抵御寒冷是我们要直面的问题。家长就买好了木炭,我们上学是要提着一盆炭火的,火盆是拿不用了的洋瓷碗穿上三根铁丝后提着,或者不用的盆、水勺都可以,里面还要放点草木灰垫底。
前一个晚上我们要准备好木柴及秸秆等,早上一起来就赶紧烧火,把炭火烧红了,再夹到火盆里。提着红红的炭火盆上学,书包里背着书,还有备用的木炭。有时天气干冷干冷的,我们一边走一边晃悠着火盆,火苗呼呼地烧着。有时到了学校天还不亮呢。
经常我们从家里走的时候,月亮在我们头顶,到了学校月亮怎么还在我们头顶,我们总是觉得好奇,月亮怎么跟踪我们。长大后,才知道世界上哪有月亮,只有月球,太阳照射月球,月球发光,所以是亮的,白天太阳照射地球又看不到月亮了。
到了校门口,我们就坐在门口等老师来开大门。上课了,一边听课,一边烤火,老师有时也来烤一下。
冬天冷,我们用的钢笔经常结冰了,写不了字,还得拿火烤,我们那个年代是极少用中性笔的,以钢笔为主,有时是圆珠笔。钢笔要是没有墨水了,还要问同学借,借几滴就还几滴。有时是撕作业本上的白纸进行交换,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还有人专门来学校卖笔芯的,下课了同学就围一堆去买笔芯。冬天,钢笔结冰了,写不了字,有时老师着急了还得帮我们修钢笔,拿火烤烤再用,所以很多钢笔都有被火烤焦的痕迹在。
我那时的梦想就是能有支好的钢笔写字。
瑞雪兆丰年。一场接一场的大雪飘洒在大地上。我们每次都要写第一场雪的作文,北方的雪景确实很美,也有素材写。据说全国小学教材是一样的,海南的小孩就不理解《雪地里的小画家》那课,老师很多都没有见过雪呢。
下了几场雪,迎来了元旦。那时我们不知道圣诞节,也不知道圣诞节是什么东东。我们喜欢元旦,因为元旦可以买这些贺年卡,贺年卡是那时特别流行的东西,《西游记》、《还珠格格》、《新神雕侠侣》、《情深深雨蒙蒙》等热门电视剧的人物卡片,我们拿来送朋友,每个人都送,相互赠送,在卡片上写着祝你学习进步,更上一层楼等语句比较多。
有时赠送贺年卡,还会导致同学闹情绪,给谁送不给谁送,还会得罪人。儿时的同学友谊就是这样地纯真!放学还经常被同学拉去家里吃饭,有时还留下过夜。礼尚往来,今天去我家,明天去你家。记得有次我被几个同学强行拉走的。
我们拿回去的贺年卡会贴在家里的墙壁上,睡觉也要看着它,比如我家里墙壁就有《还珠格格》的贺年卡,记得我那时比较喜欢还珠格格里的晴儿,好像是个格格。
天一天比一天冷,我们那时的棉窝窝是无法防寒的,很多人耳朵、脚都有冻伤,现在人们条件好了。我们上课时有时还会跺脚取暖。
下课了,有时很多同学就在教室的墙角挤油(制造拥挤,通过这样方式取暖,效果很好)。冬天我们会去河里滑冰,学校旁有个湖,我们也在上面滑冰,打“猴”(木头销成的圆锥型玩具,拿鞭子抽打,圆锥不停旋转着)。上学时,我们最常带的零食就是爆米花,拿白土炒的玉米,还有黄豆,吃着很香,有时同学间也相互分享。
终于到了我们期待的期末考试了,考了期末考试,等成绩还要一段时间。不过我的成绩提前会知道,我爸一般早早就去问我的分数,考的差了就是一顿批,没有少被骂,不过我每次都是第一名。但是跟城里孩子比,差距肯定很大。城乡差距在不断拉大,这也最终导致乡村小学走向了没落,走向消失……
公布成绩那天,我们就忐忑不安的来到学校,听了分数,像领旨一样听老师讲话布置寒假作业。
听完了分数,上个腊月天无比热闹拥挤的集市,不知是街道太窄还是人太多,有些年街道还有扒手偷钱包,这种无耻之徒该严惩不贷。老百姓的血汗钱是那么容易赚的吗?杀猪,买肉,办年货,买新衣服、鞋子,这样就要过年了。
大年三十晚上举家团员之时,人们挂起了红红的灯笼。此夜灯火通明,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这晚很多人要去秦岭的韩文公庙上香祈愿。
祈求多子多福、祈求四季平安财源滚滚!我们这些小孩睡不着,听到鞭炮声就要去捡人家响完剩下的那些不响的,自己拿来放。有时还打到手。但是特别的开心,觉得好玩。
玩够了鞭炮,妈妈包的热腾腾的饺子也出锅了,出锅的饺子先端给堂屋的神灵、祖先吃,然后我们才能吃。韭菜猪肉馅是我们的最爱。放着辣子油,蹲在地上美美吃两碗。
如今的孩子太幸福了,过年买那些鱼雷,摔炮都是整书包一体买的。背着像背着炸药包。被爷爷奶奶宠上天了,不买就一哭二闹,时代在变,人的思想也在变,老人们对小孙总是无比宽容妥协。看得我们这代人心中的感觉说不出。
玩到了元宵节,我们又开始新学期了。就这样寒来暑往,一年又一年,我们一起走过了六年时光,一直到毕业解散。这年也是世纪交替。
回想小学毕业到现在已经18个年头了,同学们奔赴在祖国东西南北各条战线上,都是在平凡的岗位上默默奉献。
路漫漫其修远兮,愿岁月静好,且行且珍惜。
这就是我们的烂漫童年,那个无忧无虑的九十年代!
作者简介:陈立立,男,公安干警,二级警司,陕西商州牧护关人,毕业于海南大学。喜爱历史、文学,现供职于海南省文昌市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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