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蹉跎,哪来苏东坡
北宋元祐四年(1089年)三月,大文豪苏轼得到了新的任命,以龙图阁直学士的身份知杭州。
在苏轼临行之前,有个长者召见他。
长者已经84岁高龄,时任朝中平章军国重事(宰相)。他的名字叫文彦博。当时的皇帝宋哲宗对他恩礼有加。皇帝让文彦博六天朝觐一次,一月两次到皇宫讲经。
史料记载,文彦博(1006年-1097年),字宽夫,号伊叟,山西介休人。北宋政治家、书法家。他是仁、英、神、哲四朝元老,出将入相达五十年之久。
清朝康熙皇帝修历代皇帝庙时,文彦博的牌位也被供奉在偏殿里接受后世君臣的祭祀。由此可见文彦博的地位和影响。在北京的历代皇帝庙里供奉的文彦博牌位前,说他的功劳主要有三件:一是任职期间秉公执法,二是在镇守西夏期间,他还抵御了西夏的入侵;三是面对北宋的冗兵之弊,提出了裁军八万的主张。世人尊称文彦博为贤相。
文彦博召见苏轼,其实只是想跟他说一句话,他语重心长地对苏轼说“你能不能不要再写诗了?”
苏轼自然知道“文老”的意思,文老主要是怕苏轼再因为写诗而栽跟头。想当年,苏轼因为写诗差点把命都丢了。
那是十年前的元丰二年(1079年),苏轼被调任湖州太守,当权朝中掌权的是王安石变法的继任者吕惠卿,他把苏轼当成了眼中钉,一直指使御史们罗列苏轼的罪状。
寻死的偏偏遇到了卖镰刀的。
苏轼好友王诜(shen)将苏轼在杭州当通判期间写的诗编辑成《苏学士钱塘诗集》。御史们从诗集里还真的找到一首,其中有这么两句:“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蛰龙知”,御史们凭借这两句诬陷苏轼有“谋逆”之心。
御史们给苏轼定的罪是“死刑”,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乌台诗案”,关于这个案件的具体内容,在拙作《理说宋朝(北宋篇)》里有详叙,在此不再赘言。
好在宋朝立国有不杀士大夫的规定,好在宋神宗爱惜苏轼的才能,被关押130天后,苏轼被释放,并被贬官到黄州团练副史,不得签署公事。
没想到,刚出狱以后的苏轼,听见树上的喜鹊喳喳叫,又做了一首诗:“平生文字为吾累,此去声名不厌低。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
这首诗要是被御史们知道,他会被重新召唤入狱的。因为这首诗实在是太气人了。我们现代人理解这首诗可能不透彻,因为诗里含着两个典故。一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选自《淮南子》“塞翁失马”典故;二是唐陈鸿《东城父老传》里有个故事,贾昌因为擅长斗鸡而得到唐玄宗宠幸,玄宗封贾昌为“五百小儿长”,当时盛传一句谣谚: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
假如以人话来说,意思是,老子不会再想着去边疆立功了,可洒家也懒得跟你们这群小人混!
估计这些御史们还是知道苏轼这些诗的,不然,十年后,文彦博怎么还会单独提醒苏轼呢?
即使在文彦博提醒之后,苏轼好像也没有引以为戒,他笑着回答:“我若写诗,我知道会有好多人准备做注疏呢。”
是的,聪明如苏轼,他还有什么人情世故不知道的,还有什么道理领悟不透的。
在林语堂著的《苏东坡传》里,林先生评价苏轼,说他作文章完全是天才的倾泄,不能克制的自然流露,“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
苏轼自己都说:“我一生之至乐在执笔为文之时,心中错综复杂的情思,吾笔皆可畅达之”。苏轼信手拈来的言语,却是常人不敢言或难以言表,含义极深的道理,但正因他以写为乐,却也因笔墨弄得自己一生宦海沉浮,屡屡遭贬。
即使被贬到惠州,苏轼依然是那么地乐观旷达,他很快适应了惠州生活,又开始写诗了,其中有一首诗句“为报诗人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这句诗传到京城当权者章惇的耳朵里。
章惇很生气且很变态,他将苏轼贬到海南岛,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那是因为苏轼字子瞻,海南岛叫儋州,他故意拿这样的“文化”来羞辱文化人。可惜的是,苏轼没有上他的当,他写下了“九死南荒吾不悔,兹游奇绝冠平生”的诗句去了海南。
苏轼一生存世诗歌有2700多首,他以诗歌的形式酣畅淋漓地表达对社会的看法和对人生的思考,因为他的“一肚子不合时宜”,只能以诗歌作为自己的发泄口。他不是不知道利害得失和人心险恶,可他的眼界好像是超越时代的,是穿越生死的。
我对于史上的伟人,一直有个奇怪的想法,我觉得他们是上天特意安排来完成特定任务的,就像人们需要医生,就安排一个华佗,人们需要唐诗,就降下一个李白,人们想看到一个乐天豁达的词人,于是,苏东坡便横空出世了。
我拟的文字题目其实更加离奇,仅从字面理解,好像以蹉跎换东坡是值得的,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苏轼经历了多少磨难才养成了他那乐天豪放的性格。说出这样的话,仅仅是因为苏轼的成就,反过来以蹉跎安慰现实中还在不断奋进的人。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