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红楼 | 女性悲剧六种：结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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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为高校女教师，渴望拥有妖孽的外表和知性的灵魂。因听蒋勋老师的讲座而成为红楼票友，没事儿就给学生们开个讲座或者读书交流会，希望带动更多的人进入红楼世界。一如红楼深似海，从此痴迷梦中人。

作者

知性的妖孽

《红楼梦》既是女性的颂歌，又是女性的悲剧。虽然作者曹雪芹自己说得很清楚，他写作的目的就是要使天下后世知道“闺阁中历历有人”，“万不可使其泯灭也”。他借贾宝玉之口表达了对青年女性的爱与尊重，认为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末而已。这在父权主义、夫权主义、大男子主义当道的封建社会无异于平地惊雷。

就像宝玉不能保护大观园中所有的少女一样，女性命运在现实中的悲剧性是不可避免和逃避的。这里面有封建婚姻制度的悲剧，有封建道德礼教的悲剧，有封建婢妾制度的悲剧，有赤裸裸的封建势力暴力凌辱女性的悲剧。贾府中的女性还是处于社会的上层，即使是丫鬟，平常饮食起居也是平民家庭望尘莫及的。她们尚且如此，下层女子的命运可想而知。这不是某个女性某一个问题上的悲剧，而是那个社会里青年女性的普遍悲剧。

鲁迅说：“悲剧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价值愈高，悲剧愈大。《红楼梦》的悲剧之所以特别震撼人心，因为其中被毁灭的女性不仅外形是美的，而且内心更是美的。早已演出了一两千年的女性悲剧，直到曹雪芹才写出来，因为他把女人当人，尊重女性。有才情的女子常有，但是曹雪芹不常有。

制度性的悲剧随着封建社会的解体和转型会逐渐消失，现代社会的女性尤其是接受过教育的女性已经不再被封建道德礼教所束缚，打破了所谓的贞烈节妇观念，勇敢地追求爱情和婚姻的幸福。父权主义和夫权主义所赖以生存的制度土壤已经不复存在，但是观念的幽灵还依然残存在一部分人的头脑之中。有时以干涉子女婚姻自由的形式出现，有时以家庭暴力的形式出现。更为关键的是女性群体自身在追求解放的道路上还存在着各种误区。

当代女性摆脱了传统的很多压迫，可以和男子一样读书接受教育，不再是“无才便是德”，可以有机会独立思考，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格个体女性到底应该怎样的生存？女人可以参加公共社会劳动，社会职业中有很多适合女性做而且女性也能做得很好的职业。女人有自由恋爱的权利、自由结婚的权利，没有哪个父亲会把门当户对当做唯一的结婚理由了。

《婚姻法》保障了女性离婚的自由，还通过财产分割等条款保障女性的经济权利。但我们依然可以看到传统的幽灵在游荡。女性自我选择回归传统。“废缠足”运动虽然从制度上进行变革是很快的事，但是从制度出台到思想观念的变化却经历了很长时间。担心女儿大脚嫁不出去的思想还是束缚了百姓一段时间。直到男方的家长不会因为女生脚大而拒婚移风易俗才能真正地实现。

然而现代的女性主动穿起了高跟鞋，有些鞋跟的高度使脚面的隆起弧度像极了曾经的小脚。唯一的区别是过去的女孩是被迫的，现在是自由选择的。革命的女性为了摆脱对男人的依附和封建家庭的束缚争取参加社会工作的权利，而现代的职业女性为了金钱、职位等主动依附更有权势的男性。更有一些愿意不劳而获的宁愿选择被包养。有些选择了退出社会工作回家当起了全职太太，当然也有很多男人认为这是自己有本事的表现。

百年革命后我们仍然摆脱不了的是传统的生活观念。但我们还是要看到历史的进步，生产力的发展使很多人可以生存下来，不再为吃口饱饭斗得你死我活。如果人类都可以依靠自身的力量解决了生存的问题，是否下一步就该要思考如何生活得更有价值更有尊严的问题。

女性也是如此，回顾几千年的中国历史，中国女性正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女性开放时代。所有的羁绊和束缚都可以思考一下它到底来自哪里。是政治制度的设计，还是思想观念的压制，还是真实的内心需要。我们有幸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前人的努力使女性群体摆脱了重重压迫。但对于个体而言，如果不顺从群体的生活方式依然会有很大的精神压力。如果说我们的社会还需要进步的话，那就是女性从注重物质满足开始向精神过渡，不要为了物质的虚荣放弃人格的独立和精神的独立。

我们的社会还需要多一些容忍和宽容，让每个女性个体可以根据自己的内心真实的需要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生活在群体的压力之下。孔子当年要恢复周公之礼，是希望在礼坏乐崩的年代使社会恢复秩序。他所设计的这套礼的秩序建立在血缘的基础上，既符合人性，也符合中国人群居的心理。这套秩序考虑到了女性的安身立命，但忽略了其个体的精神自由。

家庭的建立不以爱情为基础，以传宗接代为目的。一夫一妻多妾制保障的是具有名分的妻的利益。妻子也许和丈夫没有心灵上的沟通，但是可以掌管家庭的财产。即使没能生育可以通过过继的办法通过嫡长子继承制保障经济利益。但是那些和男人有更多心灵沟通的青楼女性，尽管她们更有才华，更懂得男人的精神需要，但是她们却很难获得安全的经济保障，世俗社会认可的名分。像李清照和赵明诚这样的精神伴侣世间少有，所以才成为千古传诵的经典。更多的才子佳人谱写的还都是爱情悲剧。身与心，灵与肉总是难以两全。

真正两性和谐的社会应该每个男女都实现灵与肉的和谐，家庭是每个人的安身立命之所，更是精神成长的场所。我们的很多制度设计打着以工作事业为重的名义将家庭的分裂视做理所当然的牺牲，人为地制造夫妻长期两地分居。这是传统的幽灵盘踞在人的头脑里，对现代家庭的伤害也就是对女性的伤害。

社会对男女两性的社会期望和角色塑造不同，同样是对家庭不忠诚，男人更容易获得多的谅解，甚至是女方家人的。而女方则得到更多的谴责。对于女人来说，事业不成功没关系，但家庭不幸福确是很致命的。女人的幸福来源依然和过去一样有很多的支撑点，除了现代社会赋予的受教育和工作的权利，夫妻的感情、老人和孩子的幸福依然与女性幸福本身息息相关。每一个智慧的女人都应该经营好自己的家庭，这也许是古老的中国智慧对现代女性的启示。

（本文插图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