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自然笔记》-283【来稿选登---春日观鸟记】
我真的要走了。
我从过冬地来，要向北飞。只是跟朋友们偶然降落在这片水域补充体力，没想到却在这里徘徊许久。
嫩嫩的草色在岸边由点连线，每天都会画出新鲜的图画。朋友们还没看到这些已经相继飞走，我也真的该走了。
然而我走了，我的爱人怎么办？他也许在某个河岸看绿草作画出了神，忘了归期。我得等他。
水已化绿，柔风轻吹水面，波纹细密。新来的邻居从更远的南方飞来，嘎嘎嘎嘎的呼朋唤友庆祝再次见面。我已在这里停留太久，姐妹们应该飞到了下一个补给地，我也需要赶紧启程。
然而我走了，我的爱人怎么办？相伴终身的誓言还在耳边，他会回来的，回来告诉我这些天的经历。我要等他。
每一天，拂过我白色羽毛的风都变暖一些，风带来了水草苏醒的味道、蛰虫翻身的味道、鱼虾欢腾的味道，独独没有他的气息。
然而，此后我将独自整理羽毛，独自飞南飞北。我们交颈而卧的甜蜜，翩翩起舞的欢欣，引颈高鸣的唱和，都将刻在我的脑中，用一生去回味。
“那是天鹅吗？怎么就一只？没有伴侣好孤单。”
“为什么会有鸭子想变天鹅的故事？而且，为什么叫丑小鸭？我们鸭子在一起快快乐乐多好。”
“我也这么觉得，谁知道哪个蠢货这么说的。嗯～回到这里还是很舒服的，茂盛的草丛，宽阔的水面……”
“喂，有危险靠近，有危险，大家躲避。”
“奥，天那，刚歇了一会儿，又得飞。”
“什么危险？那只移动的铁壳吗？实在太累了，可不可以只藏在草窠里？”
“总有一天懒惰会送了你的命”
“哦，好吧，翅膀扇扇扇，带我飞向安全的水中央。”
“你们要学红头潜鸭，有组织有纪律，整整齐齐听指挥。”
“大家小心，有人走下河堤走到伸向河心的小路上了。”
“我以为藏在这里很安全，他们为什么要走下来？”
“哦，原来还有比我更懒的家伙，哈哈哈。”
我喜欢春天，春风把干枯的草木吹到柔软。我爱的芦苇丛随风晃啊晃，没几天便晃出软软的金黄色，再晃啊晃，绿色就会透出来。
我喜欢春天，不需要再把修长美丽的脖颈缩进肩背部的厚羽中，呆呆站立。而是可以尽情舒展开我洁白的翅膀，在空中俯瞰河岸上一树一树的繁花。
我喜欢春天的一切，只除了一样。不远处横过河流的大坝阻挡了水流继续向下，水位越来越高，没过了浅滩，那是我的乐园。还有那轰隆隆的机器声日夜不停，粗大的管子又把河水从河道抽往田地。
我喜欢安静地待在岸边，享受太阳毫无偏颇的洒满全身，看鱼儿欢快地游，雀儿轻盈地飞，可爱的凤头鸊鷉开始一年一度的调皮游戏。哦，不，鸭子们又聒噪开了，他们总是打扰河岸的清净。
“小伊，你又在发呆，没听到鸭子们已喊成一片的警报？有危险靠近，赶紧离开岸边。”
“好吧，妈妈。”
“对岸的那只猫头鹰说过。”
听，堤坝上有机器的轰轰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果然又是那种把腿蜷缩成圆形，滚动着前进的铁壳。它来干什么？会不会惊扰到我王国里的居民？或者直接破坏我的沙滩河岸草丛和水域？不，我不可以在伪装中默默观察，我该去探查一番。用低空滑翔画出我的疆界，告诉它我才是这里的主人。用翅膀划破风浪，震慑它靠近的欲望。对岸那只猫头鹰说过，有一种能飞起来的铁壳就是仿照我的样子做成，专门用来战斗。看来这些双腿走路没有羽毛的丑陋家伙非常知晓我的威力。
我爱这片土地，一年四季我都守护在这里，虽然大部分动物都害怕我，呃，主要是害怕成为我的食物。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是猛禽啊，天地间的设定就是这样，让我怎么打破？其实我很温柔的，果腹而已不会多捕多杀。只有那些自以为是的丑陋家伙才笨到挑战天地，蠢到任意杀戮。
“为什么美丽的大白鹭纷纷起飞？”
“为什么鸭子们都往河的中央游去？为什么白腹鹞突然出现？是有危险靠近吗？”
“哦，美丽的姑娘，不要关注那些无关的同类，他们只会让你产生无谓的担心。你只要美丽、美丽、美丽。”
“我刚刚飞回到这片出生地，忘记了曾经的家在哪里，学过的生存技能早已生疏，我要怎样才能安居？”
“美丽的姑娘不要着急，你有如墨的冠羽骄傲挺立，火红的饰羽娇艳明媚，还有那洁白娇美的面颊，和修长伶俐的尖嘴。着急只会让这些美丽失去意义。”
“可是，我依然心存疑虑。”
“疑虑？哈哈，这里是我曾经的居住地，我熟悉这里的每一棵水草、每一股暗流、每一丛芦苇、以及每一个生存的秘密。让我带你开启欢乐的探险之旅！”
“准备好了吗，我美丽的姑娘。一、二、三，前滚翻进到水里，咕噜噜噜噜，带起一串美妙的水泡，你看黄黄的枯草丛里，新生的嫩芽正在生长，我要找一支最美最壮的送给你，以建造我们未来的家。”
“我们……的家？”
“对，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可以随波起伏不会淹没，随水漂流不会沉沦，我们的家温暖而安全，家里有你有我，还有可爱的小宝贝。”
“小宝贝？可是我还不会......”
“嘘，那些将来你都会的。现在，现在最重要，让我们抓紧这一个月的蜜月时光，尽情玩耍吧。”
“我是谁？”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将去向何处？“绿翅鸭”，叫得多么随意，我们本该具有更悦耳的名字。当然，这些问题我那些同伴从来不去在意，他们只关心怎样捕食怎样繁育后代怎样躲避危险。所以，我要远离他们静静思考。这块坚硬的没有任何生机的灰色石头倒正合我意，他们不会喜欢这个光秃秃的，突兀的立在水中央，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他们称之为危险之地。对于我来说却是天堂，据说所有的思考者都是孤独的，嗯，我想这句话是对的。
“警报解除，警报解除，警报解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只绕河岸转了一圈的大家伙要走了。亮出我们耀眼的金黄色标志巡飞吧，给水域的鸟儿们报个平安信，没人打扰的时光又回来啦。
三月中，与大山老师汾河观鸟。自大天鹅始，先后观察到鸿雁，绿翅鸭、斑嘴鸭、绿头鸭等众多鸭子，大白鹭，苍鹭，凤头鸊鷉，白骨顶鸡、白腹鹞、金翅雀等。没想到短时间内能看到这么多种类的鸟儿，而且就在离我平常生活不远的地方。久不接近大自然，严重限制了我的想象。
看鸟的同时，随处可见人类的痕迹。遍布河岸的各式垃圾、采砂坑、蓄水、抽水、大棚、施肥……要怎样评价，我不知道。我想，天地大道是公平公正的吧。
观鸟归来，一直在想怎样描述这次不同寻常的春游。某个即将上电梯的瞬间突然想到，我们像闯进了一场大自然的实景剧。大天鹅优雅地开启了首幕，剧情随着我们的移动逐渐推进，直到两只金翅雀扇动着他们明亮的金黄色翅膀划过车窗，宣告落幕。落幕，其实只是我们的转身离开，于他们而言精彩一刻不停在上演。那就试着写写这场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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