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留守》（104）恩断又义绝
（104）恩断又义绝
梁建平的初恋就这么夭折了。中专毕业后，郭雅芸顺理成章地留在了省城，和那个大胖子官二代结了婚。梁建平拿着一纸毕业证回到了本县，被分配到了红河乡派出所，成了一名民警，一月300多元钱。
这天三年多没有给梁建平给过学费的父亲找上门来，向梁建平要钱。说梁建平的哥哥结婚，彩礼要13万多元，父亲将粮食全部卖掉，在信用社贷了款，把亲戚朋友借遍了还差9万多元，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只能向梁建平张口了。
梁建平对父亲感到又可怜又害怕，他小时候没有少挨父亲的打，父亲也经常打母亲。可是他找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他领着父亲在饭馆里吃了饭，付过饭钱，掏出仅有的600多元钱，给父亲说：“我刚上班还不到半年，只有这么一点钱了，你拿去用吧，我没有办法了。”
父亲不拿钱，很生气：“你向你们同事、领导、朋友借些钱吧，把利息背上都行，我完了和你哥想办法还！我今天不回去了，你给我把钱借下了我明天再回去。”
梁建平没办法，只好让父亲住在自己的房间里。在三个同事跟前他张不开嘴，大家认识时间不长，再说都买了楼房，都不宽裕。他跑了好几家，才在一个在街道开门面的同学跟前借了三千元，在平时一直来往的乔林成跟前借了两千元。他把五千元钱拿回房间后交给父亲，又换来父亲不停地唠叨。他默不作声，去集体办公室沙发上对付了一宿。
第二天早晨回房，发现父亲已经不见了，同事小刘说父亲已经回家了，他也没有在意，回就回去吧。
过了两个月，哥哥在三十里外的老家顺利成亲，梁建平和几个同事骑着单位摩托参加了婚礼。场面宏大，热闹非凡，父母开心，梁建平也高兴，觉得哥哥结婚真不容易，父母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梁建平哥哥结婚第三天，就和媳妇加入了南下打工潮。两个人到红河乡的时候还进来看望他，他领着哥哥嫂子在饭馆里吃了饭，把他们送到了班车上。
梁建平的平时工作较清闲，有人报案了和同事去现场调解或处理，那儿失窃了进行现场查看固定证据，有时抓黄赌毒，打击高利贷，发放宣传单，巡查全乡社会治安，上报相关材料等等，虽然工资少，但符合梁建平行侠仗义的性格，他觉得挺不错的。
临近年关，治安案件增多，打工回来的年轻人聚众赌博的现象有所回头，梁建平在所长的带领下，天天早出晚归，也忙起来了。
这天下午，梁建平回到单位，小刘说有人找他。他到自己门口，发现两个头发染红、满脸匪气的小伙子站在门口。梁建平一眼就认出了，是本乡臭名昭著的黑社会头子雷振和一个小弟，他们不知被派出所拘留过多少回，但因都犯的是小赌博、小勒索敲诈、调戏妇女等行为，够不上犯罪，只能罚款拘留。他们早已把拘留当成了喝凉水，每次出来嬉皮笑脸和梁建平他们打招呼，梁建平恨得牙痒痒。
“你们找我干啥？是不是又想进去待几天？”梁建平冷着脸说。
“好我的梁警官，我没事敢找你吗？”雷振掏出烟给梁建平敬烟，梁建平推说不会。这时雷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梁建平，“梁警官，是这么回事，六个月前你父亲拿着你的身份证在我跟前担保借了10万元钱，说是给你哥结婚，说好半年还呢。当时我想给你说，你父亲不让说，说是你知道但是不好出头，让他向我借呢。我这可是给你帮的忙，不是高利贷，利息和银行一样，只有1分钱。现在已经到期限了，你父亲一分钱也没有还下，他说让我向你要呢。”
梁建平脑子轰的一声，就像炸了一样。他接过那张纸，上半部分是父亲写的借条10万元，下面签着自己和梁建平的名字，下半部分复印着梁建平的身份证。
梁建平赶快进了房间，抽开抽屉，发现身份证还在，他扶着额头想了想，肯定是父亲那天晚上住在他房间时看到了他的身份证，拿出去借的款。梁建平平静下来，对雷振说：“你先回去，我压根就不相信这个借条，等我查清楚了明天给你回话。”雷振极不信任地看了看他，他吼了一声：“滚不滚？””雷振才说：“好，我就相信你这一回，明天下午我再来找你！”拿起借条，和小弟扭头而去。
梁建平简直疯了，他立马掏出手机给父亲打电话，打了半天没人接。他又给哥哥打电话，竟然是空号！他这才明白，父亲和哥哥挖了个大坑让他往里面跳，亲情在利益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梁建平给所长说他家里有急事，需要回家一趟。那时候摩托管理还不严格，所长说那你骑摩托去吧，回来时记得把油加上。
他骑着摩托车飞似的向家中赶去，上山爬坡，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自己家三间土窑、两间土房的大门前。他跳下摩托，去推大门，在里面上着呢，他按了喇叭，希望有人来开门。
等了半天没人来，他来到侧墙边，后退了几步，向前一冲，跳起，手扳着墙头飞了进去，把大门打开。
院子里没有人，他走进父母住的房间，发现母亲躺在地上哭泣，脸色蜡黄，双眼红肿。他问父亲呢，母亲说：“你爸刚才还在这儿，听到摩托响知道你回来了。要跑，我使劲拉住，他把我踢了两脚，然后从院后面跑了，他说没脸见你。”
梁建平将母亲搀起，问母亲知道父亲在自己名下借款的事吗？母亲说知道，但是你不帮谁帮呢，好坏你也有个工作呢！你总不能看着你哥打光棍吧？
梁建平一下子心凉了，他知道全家人都将他当成了提款机，可是谁又替他想过，他现在也22了，到了结婚年龄了，这么大的债务他背上不知还到猴年马月呢！
梁建平知道再等下去徒劳无益，不觉悲从中来，泪流满面。他掏出身上的一百多元放在炕头上，跪下给母亲磕了三个头，说：“妈，感谢你和我爸对我的养育之恩，借的款我给你们不要了，我一个人还。从此以后你们再没有我这个儿子了，我永远不会再回这个家了。”说完，他起身出了门，骑着摩托车下山而去。
身后，传来母亲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