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阳澄
随缘阳澄
说到缘,首先和宋生林老师有关。我们同在园区,可正当我“出风头”时,他却去干别的了,按理是擦肩而过了。谁料我重拾相机,于是阳澄湖畔的夕阳里重新认识了。至于天津的孙总、苏州的马老,如果不是摄影,如果不是拍蟹,这辈子恐怕遇不上。
宋老师说要组织一次蟹池拍蟹,我嘴里应着,心里犯愁。主要是现在水上也有“城管”,禁止鱼船载客,违者拖走。
宋老师第二次和我说,朋友远道而来,想拍蟹,一定要想法让他如愿。我感觉事态严重,像是“政治任务”。问“孩子他舅”是否可行,内弟是个聪明人,见我再次提出这个要求,没说二话。
来者真非等闲。孙总是“马摄协会”会长,“拍马”高手……携夫人应苏州摄影家马老师(大学老师)之邀来苏州采风。
真正的摄影大家啊!和他们一同拍蟹实属幸运,有幸的还有阳澄湖的蟹。你想想,这个时节来阳澄的干啥?吃蟹。而孙总不远千里,专程拍蟹,欲论雅兴,古往今来能有几何?
李白月下举觞为的就是那对“蟹螯”;曹雪芹啧啧不绝的是“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明明抗拒不了蟹的美味,很多诗文偏要说蟹横行霸道,所以逃不过“入鼎烹”的下场,吃它倒成了为民除害。还是皮日休好,写它敢于“海龙王处也横行”,算是吃了它的膏黄,还了它个公道。
心里犯嘀咕的还有一个不好说的疑虑:蟹有什么可拍的呢?朋友圈里一直有蟹的视频照片,黑不溜秋的,没有什么美感。再说能不能看到爬网还不一定。
双十一的前一天,天高气爽。所谓初冬,其实是中原的节令,于江南来说实际是深秋。这样的好天气,拍不到蟹,湖面上兜一圈也不会扫兴。
摩托艇的螺旋桨将平静的碧波犁出三道雪浪。值得庆幸的是,真有蟹在爬网。一时间,快门声不绝于耳,但孙总和宋老师因艇小要轻装没带长焦,而马老师原不准备上船,所以没带相机。内弟善解人意,提意回舟去取。一个来回,全赖快艇的速度。这回孙总和宋老师端起了长枪,马老师用宋老师的另一个相机,孙夫人比划着手机,皆大欢喜,唯有内弟,站在船头,或扶着网绳,或用竹篙撑船,让大家有一个好的角度。不知哪个称赞内弟,似乎知道大家要什么角度。我说,我家兄弟当初也摆弄过相机,属于养蟹中照片拍得好的。
不拍不知道,靠近了拍,逆光下拍,才知蟹的姿态并不平凡。
刚爬出水面的还在滴水,八爪双螯舒展开来,霸气全开。
爬到顶网的爬不上了、爬不出了,仍不知退缩,哪怕伸出一个爪尖也要向着天空宣示一番,其精神令我叹服。
夕阳通过水面的折射,网眼的遮挡,使蟹爪上的黄毛在逆光中金光闪闪,威风八面。
马老师像在拍一群顽皮的孩子,看看位置不好便不停地喊:“乖,过来点,再过来点。”蟹还真听话,一直爬到马老师满意为止。大家笑道:“人品好!”
夕阳如血,网上的蟹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恣意攀爬。
忽然间两只大白鹅划破红波,机警地巡视过来,看我们不像要入侵,便悠然游曳,殊不知成了模特。
我不懂中国画,看不懂齐白石的《蟹》。但不管是画还是摄影,无非是用不同的技法表现美。什么是美,美是什么?我觉得不用美学的理论表达(反正我也不懂),美就是生命,是生命不同姿态、不同时段的绚丽,每个生命都是一首赞歌。怎样发现美,除了一定的技巧和经验,重要的是敬重生命,崇尚精神。
所以,不要嘲讽螃蟹的宿命,它也是有精神的一种生命!
即兴一首:
浅草淤泥外骨生,金毛怒目自横行。
双鳌玉质吟诗换,一腹膏黄买命烹。
雅士作文馋美味,生民围网贾高名。
阳澄迎客拍夕照,郭索欣然写蟹形。
【注】
苏东坡喜欢吃蟹,有“堪笑吴兴馋太守,一诗换得两尖团”,故曰“吟诗换”;
清代戏剧家李渔嗜蟹如命,每年存钱等蟹上市,称买蟹的钱为“买命钱”,故曰“买命烹”。
贾,这里读[gǔ],卖。
郭索,蟹的别称,因其爬挠发出郭索之声而得名。司马光注:“郭索,多足貌,躁动貌。”
蟹形,即蟹形字,出自郭沫若的《我的童年》,说有一位英文教员,“上讲堂便用英文来说话,写也写的一些旁行邪上的蟹形字。”这里用来形容爬网的蟹秀出不同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