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苔,被遗忘的江南春物|原乡
阳春三月,故乡遍地是宝。
这不,河边的刺苔也是我们少年时代解馋的必备,是天然的“零食”。
刺苔,故乡方言音为“残楼”(常州音)、“残藜”,不知其学名何解。
据其叶茎形状,判断当属蔷薇科,为野生蔷薇一种,老时开白色或黄色小花,白色小花最多,味淡,不若蔷薇花香,晒干也可泡茶入药。
过去我一直以为这就是茉莉花。
刺苔一般生长在在河边的高埂地上、杆棵荡里,或者竹园边上。其茎杆外面的皮上上密密长有刺,锋利扎手,且藤越老,针刺越锋利。刺苔也因此得名。
刺苔藤也无什么用,肥田扎脚,晒干当柴烧,扎手,也不经济,所以,大家一般不愿意去芟夷处理这种植物,任其疯长,除非它扩张到菜地,影响了劳作,才会把它铲除。
割刺苔老藤,主要是用来围在菜地、竹林边,防止鸡侵袭或行人顺手牵羊,偷菜偷笋,偶尔也会扔在河里,防止人用渔网偷鱼。古时候最早的监狱,其实不是高墙,就是用类似刺苔这种植物围起来的。
这也可见刺苔的厉害。
每年清明前后,气温回升,刺苔的老根上长出嫩绿,一点点慢慢生长。
其时,新茎新绿,与老藤泛绿相比,其绿更透亮明艳,透出水灵灵的感觉来。
这个时候,是摘刺苔当零食解馋的好时光。
虽然,新茎在老藤密刺的围护下悠然成长,但这点卫护,是敌不过少儿的馋嘴的。
割草的时候,一双双小手,都会想方设法,掀开老藤密刺,钻进去,拗折一根根的刺苔新茎。
战果通常很丰盛,当然牺牲也不小,手背胳膊上,通常被割划针扎得一道道血痕,或者手指上扎进了刺。
没关系,扎进了刺,挑出来就行;割破了手,摘几张马兰叶子,吐口唾沫,把马兰叶揉软绵了,往创口上一贴,便可兴高采烈分享战果了,全然没有受伤的苦痛。
刺苔新茎上也有刺,不过,此时的刺还不容易会扎到人。吃刺苔时,把根部拗掉。通常嫩茎根部也老一些,一吃全是渣,所以要拗折掉,不让老根煞了风景。
折掉老根之后,茎断处,透着青灵灵的鲜亮欲滴来,真是馋人得很。但是,你得忍住。
顺着断茎处,把刺苔茎外皮撕开,往下一扯,连皮带刺带叶一起被撕下一条来。
刺苔就这点很好,剥皮很容易,一下子全下,不会拖泥带水似地。
一条,两条,三条......
很快,刺苔皮被撕剥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根光脱脱的茎杆,就像通心粉一样了。
拎着梢头,仰起脸,张大嘴,把刺苔一点点放进嘴里,进一段嚼一段,进一段嚼一段,茎干赤嫩,汁液丰沛,甜滋滋的,连渣也很少......
清甜满嘴,连人也滋润了起来......
这不,写着写着,我馋意就上来了。
因为刺苔清甜滋润,每年春天,采摘刺苔,曾经是故乡乡村少年重要的生活。
刺苔扎人,所以,通常男孩采摘得多,但绝不独享,也会分给同龄的女孩们尝鲜。
采摘刺苔时,一般发现刺苔茎外皮受损,有褐色的外伤留痕,通常小孩不吃。口耳相传,这是蛇吃过的,大家小时候不懂,对此很害怕。反正刺苔有的是,也不必非要吃那根传言被蛇吃过是蛇的禁脔的刺苔。
一般采摘刺苔,通常是集中在春天很短的几天里。就这几天,新刺苔可能是嫩的,几天一过,刺苔便老了,便没了吃头。
到刺苔开花时,其花虽漂亮,但已是只会远观而不会亵玩了。
我四月初回故乡,曾到河边寻访刺苔,彼时刺苔才刚长出新茎,还很细小,不到采摘时令。不过,没尝到过去的味道,终觉得有些遗憾。
如今的我,口味已经被工业技术制作的各种味道破坏了舌苔味蕾,恐怕再也品尝不出自然的味道了。
故乡过去的味道,依稀只在记忆深处了。
(本文写于2013年4月5日南京至苏州动车上。2016年春天,在宁海爬山时,我曾发现了刺苔,摘了请从未见识过的同事品尝。今年清明回家,在雪堰牛头竹涛春波处,发现了许多,还摘了品尝,依然少年时的味道。)
(作者系网易新闻 网易号 “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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