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①⑧ 上海滩最肥的衙门,最肥的差事

本文为银河系十八线网红、过期少女、盖世萝莉、战略性单身、资深神经病二小姐创作的长篇小说《你是我的十万星河》,房地产+言情。每周更新1万字。剧情梗概请戳:宇宙辣么大!你居然还买不起你的100㎡?》 

如果您不喜欢,没关系,周一~周四均为房地产话题,请您择日再来惠顾二小姐后花园。

第一颗星:北落师门

chapter①  美男赠我蒙汗药

chapter②  少妇杀手,二奶知音

chapter③ Cash是裸女,美金还怕找不到美女?

chapter④ 远东第一屠宰场

第二颗星:太白金星

chapter⑤ 拉皮条的少女

chapter⑥ 这年头谁都不是傻子,但谁都热衷装傻子

chapter⑦ 栋栋过亿的上海滩第一豪宅九间堂

chapter⑧ 礼数周到说话客气,那都是外人,对我凶一点,让人家一听就知道我是你奴才!

第三颗星:木星

chapter⑨ 捉奸

chapter⑩ 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chapter①① 追魂夺魄狐狸精

chapter①② 180亿的阴谋!

第四颗星:天狼星

chapter①③ 我用一根叫爱的绳子谋杀你

chapter①④ 好吧,你们要的小黄文

chapter①⑤ 不道德交易

chapter①⑥ 想“入”非非

第五颗星:轩辕十四

chapter①⑦ 堕落天使大获全胜

免提扩音里传出枯燥乏味的“嘟嘟——”长音,疏离并没有要搁断的意思。只是摘下银边眼镜,擦着那根本不存在的镜面尘埃,视线投向帕米尔高原,苍凉高远的天空。

“嘟嘟”长音响了超过30秒,秘书上前,代为揿下按钮,夹起公文包对疏离说,“疏局,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下班了。祝您长假愉快。”

局长新婚,夫妻关系诡异,但是秘书一句多话都没有。

当初得到上海对口援建喀什经济特区的消息后,疏离第一时间报了名。一晃眼,四年已过,疏离并不见老。只是大漠的风沙,将他磨砺地更加阳刚。

当年的清秀蜕变成了儒雅,当年的瘦峭,蜕变成了矫健。当年的赵仁成,蜕变成了孙道临。

已是晚上八点整,彩霞满天。西部边陲,九点才天黑。

4月30日的晚上,每个人的胸膛都澎湃着五一长假的骚动。书案上,是五一期间他主动申请要去的四个基层地区,泽普,莎车,巴楚,还有一个,叶城,被红色水笔勾出。

骨瓷杯里,红景天在蜂蜜水里舒展身姿。

在新疆待了四年,当初乍来时候的高原反应早已没有,但是红景天泡茶却成了习惯,保留下来,也许,只是因为贪恋这抹微微红色。

人生的滋味借这还光亮的夜晚,徐徐开启:有尘封多年的愧疚、有深藏心底的告白。

母亲千挑万选,选中小夏。

她个子娇小,喜欢脸红,维维是诺,点头和鸡啄米一样,却是只绵里藏针的小老虎,张口咬得疏离鲜血淋漓;当年站在门外,还以为里面是只小白兔。

母亲观人,真的不如父亲准。难怪母亲的起点站得比父亲高,爬得比父亲慢。

当年在花厅,疏离同意了她的要求,两人出门,在双方的居民户口本和身份证的复印件上,签约画押。

夏滟澜志得意满离去,疏离的心,好像剧毒的蝰蛇爬过,留下湿滑腥臭的粘液。

舍得弃子,才能活局。

签下这份协议,就意味着一生一世告别他爱的人。

那天晚上,疏离在黄浦江的铁栏上,无声痛哭。他这辈子没有流过这么多眼泪。

很多事,如今写出来,只略带凄婉的场景,当初经历起来,宛若凌迟。

那一天,谷离非在陆家嘴中央公寓的书房,找到这份复印件——《Overseas Financing of GuanLan——REITs》。

她把复印件砸在他脸上,“这是什么东西?”

她分明记得,这份报告她偷偷锁在香梅花园,她自己家的书房里,从来没有对他提起过。

疏离这几日,非常累,体力和脑力都严重透支,正在家里补眠。文件砸在脸上很重,刺鼻的油墨气味也把他熏醒。他揉揉眼睛,嘟哝着,“大小姐,谁又招惹你了?想谋杀亲夫啊?鼻三角区很致命的哦。”

说罢他看清楚手上的几页纸,脸色剧变。“非非?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应该是我问你,疏离,你怎么会有这报告?”她气急败坏,拎起他的衣领,“疏离,你胆子不小,居然对我抄家?疏先生,枉费我把家里钥匙给你的一番情意!”

这是疏离第一次见识谷离非撒泼,她拿有金属锐角装潢的报告,没头没脸地砸他,下手又狠又准,完全没有情意,让他想起去年平安夜,她在东方艺术中心门口的小树林里,皮包打,高跟鞋踢郁桓的场景。

泼妇,被宠坏的泼妇,被宠坏的烂樱桃!

“你说,你是不是打算拿着这东西去SJ署邀功?你打算踩在郁桓的尸体上节节高升?你和我谈恋爱,就是这个目的?”

金属锐角在他下颚刮开一个血口。

他挡住头,心里也有气。

“谷离非,原来你一早就有这东西,居然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什么?叫你带着检察官来抓郁桓吗?踩着郁桓的尸骨上位,你心安吗?疏离,我告诉你,赶快把报告给我烧了,快!”失态的女人陷入癫狂状态,把煤气灶一开,厨房间飘出焦香的味道。

她引来火,高高擎起走到卧室,长长的发髻因为过度激动而散裂。发丝轻扬,火苗卷起舌头舔焦她的长发。

疏离见大事不妙,一个箭步窜上来,打落她手上的引火,拍灭她头发间的明火,手心被灼伤。

“疏离,你赶快把这报告给烧了。”她的嗓音嘶哑。

“谷离非,你是不是还爱着郁桓?”疏离心中,被这个认知刺痛。

“我已经不再爱他了,但也不想他有事。”她瘫软在地上,无力地摇头,“坐牢啊,郁桓这辈子的前途就毁了。刑满释放犯,多么可怕的字眼,疏离,你可怜可怜他吧,我求你了。”

疏离不置可否,只是动手把散乱的报告一页一页捡起,按照页码顺序重新叠成一册。

原本瘫软在地上的谷离非忽然一跃而起,过来抢报告,他敏捷地夺门而出,大门发出惊人的巨响,门已紧闭,倒锁。谷离非在房间里气急败坏大喊,“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疏离,你要是敢……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永远永远!永远永远!”

可是他,毕竟还是在第二天检举了。

疏离不会想到,这居然是他当时与谷离非的最后一面。这个执拗的丫头,在他的世界放了一把火后,自己扬长而去,杳无音信。

刻意或者不刻意,这四年来疏离从来没有去打听过她的消息。

一切具象的东西都代表着思念,消泯了这一切,思念就丢了附着点,从此淡化、消失。

他已为人夫,这辈子已经失去了思念她的资格。

覆水难收,万劫不复,说的都是人生没有如果的道理。

亲爱的

如果于碧海上漂离你

如果于重山中离开你

如果于星光下遗失你

我都要回来

可是我最亲爱的,偏偏是牵着你的手时放开了你,再牵了别人的手。

只能对你说,此生,将我永远忘记,你才能幸福。

谷离非说,“抱歉,我先走一步,阿嚏——”

摄氏31度,她揉揉发红的鼻尖,嘟哝着昨天又被空调吹得热感冒了。

佳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牛皮糖”。

老张呆呆目送佳人俏丽的背影,心里哀叹着,泡熟女的难度真的很高。我讲的带色笑话她早就听过八百遍,吃喝玩乐她比我还熟。我到底怎么做才能吸引她?

今天是五一假期的第三天,出门游玩的旅客游兴最高潮,一品星河楼盘售罄的庆祝活动之一——“今年的西瓜自己种”,正在孙桥进行。

仿佛一说到楼盘SP活动,就离不开名车推介,小提琴演奏,投资理财,天鹅湖芭蕾舞,银行VIP客户办理,总之是怎么尊贵怎么来。但一品星河已经过了向别人证明自己尊贵程度的境界,相反,它的品牌营销更关注人的本质和本性。

人的本性是什么?与亲子的互动。

人的本质是什么?与自然的和谐。

因此,品牌运营部给营销部的建议是,在五月份,做一个“今年的西瓜自己种”活动;在六月份,做一个“亲子游园会”活动。

如果您要问:"什么样的西瓜最甜?"很多人都会说:“当然是自己亲手种的西瓜最甜”。

一品星河的业主农耕地选址在上海的孙桥现代农业开发区内。五月骄阳晴好,业主们带着家眷,叽叽喳喳地在地里头做一回辛勤的假日农夫。小朋友们戴着一品星河的太阳镜,一品星河的遮阳帽,挥舞着一品星河的金色小铲子,为亲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亲手种下大西瓜。

这些西瓜编号后,将有物业管理人员定期施肥、浇水和锄草,等到八月流火的季节,物业管理人员会把您亲自种下的大西瓜,送到您的家门口,让您全家一起分享。

孙桥现代农业开发区,玻璃温室里,一簇一簇蝴蝶兰盛放,紫的,红的,黄的,白的。姹紫嫣红。黄瓜、茄子、西红柿也纷纷不甘示弱,绿色、紫色和红色,从天花顶棚垂落而下,它们居然是自上而下挂着生长的!

“谷小姐,你看这些番茄,真有趣!”有业主评论。

谷离非望着身后瀑布一样挂下来的番茄,“唔,真好玩。像造房子一样,提高容积率,节约土地。”

夕阳西下,种西瓜活动已近尾声,大部分业主挥洒完汗水,收拾好行装,寻找大快朵颐的地方。只有部分业主还对农场流连忘返,比如——谷离非旁边的这位“牛皮糖”。

这位牛皮糖她非常熟悉,正是当日在售楼处一掷千金,买下三套房产的“张总”。

张总今日孤身前来,无亲无友的情况下,孜孜不倦地种了三块西瓜地。问题又超多,无时无刻不跟在谷离非屁股后面。

谷离非怀疑是自己口才太差,还是牛皮糖的智商有问题?总之最简单的流程,解释了半天他也不明白。

此人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趁着假日无聊,上来调情。

谷离非说,“张总您有三份瓜田,按照这里的亩产量,八月的时候我们得开着拖拉机给您送西瓜,希望您届时好胃口。阿嚏——”

“谷小姐,你今天打了几十个喷嚏了,一定是谁想你想得厉害。”

“是吗?原来张总老家也有这个说法啊?阿嚏——”她苦笑,“看来我得去见他了。抱歉,我先走一步。阿嚏——”

留下秃顶张总,呆呆目送佳人俏丽的背影。

外青松公路的路况很糟糕,假期拥堵是意料之中,但是恰逢修路,嘉定段简直令人崩溃,谷离非穿的高跟鞋,有劲使不上,开车开到脚抽筋。到达目的地后,脚一瘸一拐的。

她恨这段该死的路,定期走要走一遭。不过总比被关在提篮桥要好吧?她苦中作乐地想——提篮桥虽近,不过都是重刑死刑犯。

今天是探视郁桓的日子。

郁桓获刑五年,如今已过四年。根据他的表现,减刑也不是没可能。想到这里,谷离非更加欣慰,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

谁也没想到,牛皮糖改名牛皮癣,他居然孜孜不倦地追求谷总监,从劳动节,到国庆节,再到圣诞节。

今天是12月24日的下午1点钟,公司里的小妹个个喜气洋洋,等着晚上的平安夜节目。

“小李,你男朋友的节目有没有创意啊?我那个永远都是见面吃饭看电影送回家一条龙服务,无聊死了。”

“我还不知道呢,他说晚上给我一个Surprise,好期待哦。”

“啧啧,能说出Surprise就说明他花了心思,肯定比我的有趣。唉——收快递。”

好大一把卷丹百合,红艳艳的吓煞人。配一个红绿相间的礼品盒,系了优雅的金色缎带,金色的松果和铃铛装饰,倒是很有圣诞的气氛。

前台小妹收了快递,撇撇嘴。“谷总监的。”

“盒子里面是什么?”另外一个,挤眉弄眼打探道。

前台小妹掂掂盒子的手感,猜测道:“哇,好轻。里面装的,不是蛋糕就是化妆品。”

前台小妹猜对了,谷离非三口就把这个小cake吃掉。

盒子里面插一张小卡片,上写着一句话,“女人其实和圣诞节的蛋糕有异曲同工之妙,谷小姐您觉得呢?”落款是“张宝发”。

张宝发,张宝发。谷离非念叨着这个名字,吃完蛋糕半晌才回神,这是谁。

原来又是那个牛皮癣·张。

他在圣诞节,送一个蛋糕,意思是,女人就像圣诞节的蛋糕,24的时候卖到最高价,25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平进平出,26就应该果断打折甩卖,过了31,啧啧,啧啧,对不起,那都已经是去年的蛋糕了……谷小姐你咋还不着急?

女人嘛,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谷离非新聘的Assistant就是这一原则的忠实拥趸,她现在抱着一叠资料,有口无心地念着,像老佛娘念经,心早已飞到晚上的法式西餐厅。

“小杨,你刚才念的,是一品星河二期项目的开盘嘉宾名录?”她皱眉道。

“是啊。”小杨的惯性还刹不住车。

“我怎么听到吴冠中的名字?吴老先生去年参加完我们一期项目的开盘典礼后,不是仙游了吗?”她用指节敲击桌面,“Be  professional!现在离下班还有4个小时!”

小杨赶紧把神游太虚的魂魄抓回来,揉揉眼睛看资料,一期!

“对不起,对不起总监,弄错了,我这就去拿二期的。”小杨诚惶诚恐地缩了回去,谷离非加重语气,“还有,刚才送过来的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的奖项申请表我已填妥,请尽快在其它部门流转,骑缝章全部敲毕后第一时间送到国家建设部住宅产业化办公室,必须在元旦之前!”

话音未落,小杨又旋风一样跑进来,双手将一叠资料呈上。“这是明年元宵节,我们项目二期的开业庆典的嘉宾名录定稿和排座次序,请总监过目,签字后我马上交付公关公司制作邀请函。”

一品星河项目在上半年已经完美收官,经过了下半年的客户蓄水工作后,一品星河将推出二期别墅产品——再品星河,届时的助兴演出,将会邀请“汉唐乐府”,来呼应“再品星河”的历史存在感。

“汉唐乐府”最近刚刚应故宫博物院的邀请,在“立冬”这一日的紫禁城太庙,进行了演出,被国家总理点名称赞,一时之间风头无两,怀古风激荡在大中华的各个版图上。

所以此次二期的开盘演出,出现了一票难求的场面,星臣集团所请的嘉宾,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么个人资产沉甸甸,要么社会地位光鲜鲜,简直就是上海滩首富榜和社会关系网的颁奖典礼。

当代社会,有钱的不如有权的,所以和开发商主桌最近的席位,都是政府行政部门:国土资源局,土地控制中心,财政局,规划局,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谷离非的目光,落到两个小小不起眼的字体上面。她的眼皮轻微一跳,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可惜她自己看不见,刹那间她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变幻莫测。

但是,微妙的停顿只持续了0.1秒,然后她的目光,平静离开,滑到其他地方。

她合上活页册,试探性问道,“小杨,你看可否将财政局的嘉宾席次,调到35桌?”

小杨愣了一下,迅即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表示坚决反对,“总监,这……恐怕不太合适吧?财政局是谁呀?财政局肯出席一个楼盘的开盘仪式,可不是光卖我们星臣集团一个面子,更多的还是看在‘汉唐乐府’在上海首演的面子上。过来的都是贵宾,个个都得罪不起。35桌视线这么差……”

“那或者,你给财政局排一个视线好点的,离主桌远一点的席位?”

“总监,关键就是在和主桌的距离!您想啊,和主桌的距离远了,让财政局的面子往哪儿搁呀?明显不合适,您说是吧?”

“唔,有道理,是我有欠考虑。”谷离非沉吟许久,缓缓吩咐道,“小杨,那我不坐主桌了。”

“总监,您不参加开盘典礼?”

“不,我要来的,记得入场券多分我一张,我父亲非常喜欢汉唐乐府。”她“嘘”一声,示意小杨附耳过来,“就把我分在73桌好了,偷偷的,大声的不要。”

小杨看了一下席位图,抱怨道:“可是,73桌的视线很差呢,最角落了。”

“没关系。”谷离非心中暗道,“只要和3桌的财政局领导,隔得越远越好,就成!”

她潇洒利落地签下核定单,小杨抱着定稿去找公关公司了,谷离非这才发觉自己,强颜欢笑,处乱不惊的功力又上升了一个境界。

疏离,财政局预算处处长。

2年特派办,1年联合国项目,5年援疆,换来一个火箭般的发射速度,在上海滩最肥的衙门,最肥的差事!32岁的处级干部!

呵呵,踏着我们的尸骨,疏离,你直上重霄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霜寒十二月,冰雪天涯路。

疏离从新疆回调到上海时,冷清多年的疏家放了鞭炮。

在旁人看来,疏家似乎应该年年放鞭炮——老爸老妈高位安退,女儿事业越做越大,离福布斯榜只差一口气,儿子平步青云,未来青出于蓝是笃定的事。媳妇漂亮温婉,把二老伺候地服服帖帖,上海滩难得的天伦美景,足够有放鞭炮的资本,只是他们低调。

旁人看不到的是,疏家的儿子和女儿都不爱回家。女儿是空中飞人,满世界跑;儿子和上海隔了五千多公里。五年前,疏婴和陈涵深第一次过了女儿和儿子都不能团圆膝下的春节,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疏婴和陈涵深自然知道倔强的儿子女儿心里想的是什么,只好打落门牙往肚里吞,逢年过节便出门游山玩水,美其名曰去新疆或者西雅图探望儿子女儿。

说起来,即便是疏婴,这五年来见过儿子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仔细端详着疏离的脸,任是感情内敛如疏婴,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儿子长得像涵深,皮肤白白,斯文秀气,小时候就是人见人爱的小雪团;大了后瘦峭温柔,人人都被疏家公子的外表所迷惑,但知子莫若父,疏婴知道,儿子的性格像足了自己,大部分时间深沉内敛,关键时候壮士断腕,果断利落。

但这并不代表断腕的时候壮士不痛,也许,痛地比别人更深,只是,他比别人更做得出来而已。

有的人,断腕之后,时间让伤口愈合,结痂。

有的人,断腕之后,时间让伤口溃烂,化脓。

和父母简单拥抱后,夏滟澜在一旁怯怯地站着,像等候召见的妃子。

疏离和她礼节性地握手,“滟澜,这几年,辛苦你了。”

夏滟澜的身份一下从妃子沦为下属。

疏离的手一触即走,转头对疏婴说,“姐姐今年还是不回家过年吗?”

这些年来,疏婴已经习惯了没有疏贝出现的除夕夜。他摇头叹息,“连你都回来了,现在看来,贝贝比你还倔!以后你提醒你姐姐,我二老,没有再多几个五年可以活了。子欲养而亲不待,听过没有的?”

年夜饭是夏滟澜全权筹备的,水晶肴肉,红烧圆蹄、鱼面筋炒腊肠、干灼明虾、笋尖肉排炖老鸡、花蟹年糕,点心是晶莹剔透的八宝饭。

陈涵深平心而论,夏滟澜这个媳妇,没有配不起他们疏家。这些年来,她上上下下,把疏家打理得门楣清爽,外人是一点都瞧不出其实里面早已分崩离析。

当年事发时,近之年少气盛,哪里受得了这种胁迫?自然会有抵触的情绪,可以理解。现在好了,抵触都抵触五年了,也该消消气了,她还想早点抱孙子呢。这番近之回来,她这个老太婆还得好好在小两口之间周旋。

疏婴想到贝贝那个不孝女,就黑着一张脸;陈涵深则心思百转,想着怎么让小两口重修旧好;夏滟澜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战战兢兢地坐在疏离身侧,替他夹肴肉,夹明虾,这些都是婆婆告诉他,疏离自小最喜欢吃的。

一家四口里,神色最自然的,当属疏离。他对夏滟澜的厨艺赞不绝口,夸奖道:“都快赶上杏花楼大师傅的水准了,浓油赤酱,又甜又咸,老怀念的味道。”

“我听说新疆不准吃猪肉的?”

“谁说的?”他正在啃一只圆蹄,听到夏滟澜这么说,便放下筷子,“正宗穆斯林的确不吃大肉,但他们只是极少部分群众。以讹传讹,少数民族团结工作就是被你们这些什么也不知道还要传播谣言的长舌妇搞坏的!”

他字正腔圆,不怒自威,看得疏婴赞许点头。

近之,真的不是当年那个在深沉叵测、波诡云谲中还把不住舵的年轻人了。他的改变,不仅只是外表。

吃完饭,看晚会。等到零点钟声敲响时,陈涵深张罗着儿子媳妇朝观音大士拜拜。疏离觉得甚是惊异。老妈向来自诩时尚辣妈,想不到年纪大了也开始供佛。

他虽不太情愿,不过也依言跪下拜拜。陈涵泽把一张纸塞到夏滟澜手里,嘱咐他们,要等滟澜把字条上的字都对着菩萨念完才能起身。

疏离好奇,偷偷瞥一眼发黄的纸张——《观音菩萨求子疏》。原来老妈的私心是这个,真是不好意思要让她失望了。

他跪着,细细梳理情绪。

他要对着菩萨求什么?这五年来蛰伏在新疆的自己,沮丧和喜悦的界限早已模糊,几乎没有什么欲望和奢望要向菩萨求;五年前的记忆?它们纠缠打结,生硬地团在一起,混沌和不快乐充斥其中, 他都懒得去解。

所以,菩萨,我就求世界和平,全球没有饥荒,地球不要变暖吧。

除夕喜宴,完美收场,求子疏的符咒,在夜风中散了,天长地久刚刚拉开序幕,谁也不知道等待在后面的会是什么。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