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淡 墨/在陕西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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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陕 西 过 年
文/淡 墨(四川内江)
没听到鞭炮声,村里很安静,似乎不像是大年三十。一大早,我和家人提着纸钱,出了村子,迎着阳光向东边山野走去。
平原一望无际。远处工厂的烟囱挤出一朵蘑菇云,涂在淡蓝色天空。风扫着平原,白杨站得笔直,枯草倒伏在土坎。麦苗只有几寸长,紧紧地贴在土面,成为这片黄土地上唯一绿色的生命。
祖坟就在前方沟边。荆棘丛生,我们小心迈过这些刺,来到坟前,点燃纸钱,跪拜,磕头。
空气很干燥,周围都是荒草,遇到火星就燃,风一吹,很快成燎原之势,火经过的地方,草全部化为灰烬,黄土瞬间成了黑色。只有枣刺仍举起坚硬的“矛”,对抗着西北的风,对抗着突如其来的大火。
在平原上,随处可见这种植物。“它耐干旱,生命力非常顽强,别看就算一把火烧掉,也不会死,结出的果实叫酸枣,味道酸酸的,小时候最喜欢吃了……”提到自己家乡的风物,丈夫深有感触,语气中透出一股自豪。
坟地西面是村子,东面正对一条又深又宽的沟,远处土崖上旧窑洞的影子依稀可见。躺在坟里的祖先哪里能料到,这些住了几辈人的破窑洞,如今全都换成了整齐崭新的平房。
从坟上归来,公公拿出一副对联, 吩咐儿子贴在大门口。北方门楣宽阔高大,丈夫爬上高高的木梯,颇费了些劲才贴好。远远端详,白色的墙壁,朱红色大门,配上鲜红色的春联,显得更加喜庆了。
北方很讲究风水,房屋一定是坐北朝南的方向,一排接一排,整整齐齐地修建,而且家家的屋子都很宽敞。公婆家前院是一条水泥路,种有槐树、枣树和核桃树,早就落光了叶子。东西南北各四间屋,中间是穿堂,后院有厨房,红砖筑起一圈高高的围墙,围墙底下,拢起一小块土,种上菠菜和葱。院子里里外外被婆婆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北方风大,人们喜欢挂上门帘,一来挡风,二来挡尘土。掀开帘子,屋里有宽大的炕,有取暖用的炉子,炉子上温着水壶。一家人围在一起烤火、吃饭,各人手里拿个馍,捧着大碗喝粥,喝得稀里呼噜,热气腾腾。
住在农村,由于不用像城里人那样早早去上班,可以不急不忙起床把稀饭熬好,馍热透,再炒两三个菜。婆婆做了香喷喷的小米粥,这产自陕北的小米,金灿灿,营养丰富,于是便养出“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后来又听说小米只养女人不养男人)。
吃过早饭没事儿干,便去邻居家闲逛。有一家人正在做馍,巧手的媳妇将手里的白馍馍捏成各种形状:可爱的小猪包、调皮的老鼠馒头、漂亮的花卷……我忍不住啧啧夸赞,那女人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心得很,黑红的脸儿溢满了喜悦。
陕西人不爱吃肉,当地有句俗语:“辣子一盘菜”,将白馒头从中间掰成两半,舀一勺油辣椒进去,油慢渗进馒头里,混合着辣椒的香味,用当地人的话说:那叫一个爽!任凭你满桌大鱼大肉,也再无多少诱惑力。当地人很少有贪杯的,馍馍就着菜,很快几个馍便下肚,风卷残云般爽快。
陕西人吃着面食长大,对面有着特殊的感情,自然也会做各种面食,蒸、炸、煎、煮,凉拌,花样繁多,层出不穷。公公平时最爱吃婆婆做的面条,夫也爱吃油泼面,于是,婆婆决定午饭做手擀面给我们吃。她先是将面粉用水和匀,然后不断地揉搓,直到面团被揉得光光滑滑,再用擀面杖将它擀成薄片,拿刀切成条,面条就做好了。之后是煮面,煮熟后捞起,拌上辣椒面、葱花、盐等佐料,淋上热油,真是香气扑鼻啊!《白鹿原》里经典镜头之一就有主角白嘉轩大口大口吃面的情景,直惹得镜头外的观众也忍不住口水滴答……公公是土生土长的陕西人,同所有陕西老汉一样,他也喜欢端着碗,蹲在门口,一边吃,一边与邻居老汉闲话唠家常。
晌午饭后,村子西头响起锣鼓声,我满怀好奇跑过去。只见一群媳妇穿红着绿不知在跳什么舞,臀部浑圆,大腿结实有力;两个皮肤黢黑的大老爷们儿在一旁配合着,一个敲锣一个打鼓。他们讲着我半懂不懂的方言,唱着秦腔,脚下踢踏着黄土,夕阳斜照在红彤彤的脸上……
太阳已落到西边地平线,林鸟唧唧啾啾,在枣树上跳来跳去,仍然没有归巢的意思,大概鸟儿们也在忙着准备年饭吧!
余下的时光,家家户户都在等候看春晚,包着饺子,守着年夜,迎接新年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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