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艾骛德 | 亦列、合答、豁孛格秃儿:蒙古史书中的三位金朝将领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东亚语言与文明系艾骛德教授
摘 要: 《元朝秘史》第251节记载了三位金朝将领亦列、合答、豁孛格秃儿,波斯语史书也有类似的记载。以往学者勘定前二人为移剌蒲阿、完颜合达,但未考出第三人。综合全部史料,从蒙古文、波斯文的写形来看,可以推知:合答在波斯语史书中的写形当为Qadāy Wangšay,三人名的蒙古语形式当为Ila、Qada、Qu Bögetür。这些名字在契丹语、女真语中具有形态的演变。Qu Bögetür可勘同为汉文史料中的纥石烈牙吾塔。联系契丹语、女真语形态,可认为Qu即纥石烈的蒙古语形式,而Bögetür(蒙古语,意为驼背)的词意对应了他与南宋作战时所得的绰号“卢鼓椎”(汉语俗语,意为曲脊)。
关键词:蒙古帝国;人名学;蒙金战争;元史
蒙古征金朝的史料之难读,在于《元朝秘史》《圣武亲征录》《世界征服者史》《史集》《金史》《元史》等书所载人名、专名很多难以勘同。蒙古文史料原文皆散佚,只能依靠其他语言文献构拟复原;诸书在流传中文字舛讹颇多,必须校正,都给研究带来了困难。近期的研究越来越发现很多问题不只涉及中古蒙古语、中古突厥语、汉语,更关乎方言以及一些迄今研究不足的语言,如契丹语、女真语等。如果超越纯粹汉语、蒙古语的视野,考虑有些词汇是从契丹语、女真语进入中古蒙古语或汉语的,那么很多疑难问题就容易解决了。本文将考察三个案例。
一、文本与写形
志费尼《世界征服者史》有这样一段记载:“那些地方的汗——阿勒坛汗(Altun-Khan,即金朝皇帝——引者),得到蒙古军来临的消息,派出他的两员大将QDAY RNKW和QMR NKWDR御敌。”拉施特《史集》引用这段文字时,将QMR NKWDR写作QMR TKWDR,波斯文字母N变为T,即识点从一点变为两点。波伊勒(John Andrew Boyle)英译此二书时,请教了柯立夫(F. W. Cleaves),将QDAY勘同为《秘史》之合答(Qada)、《金史》之合达;但他对QMR NKWDR的处理前后不一致,在《世界征服者史》英译本中转写为Qamar Neküder,在《史集》英译本中却作Höbegedür。后者显然改动了波斯文,但未作说明。萨克斯顿(Wheeler Thackston)的《史集》英译本将此二人名写作Qoda Rigo和Qobägädür。Qoda显然是根据威妥玛拼音Ho(“合”)构拟的,又以Rigo对“芮国”(详见下文),对音拙劣,不足为训。第二个人名从Neküder到-bägädür不难,字母n上面的点下移即为b,而字母k和g是不明确的,而元音在波斯文中皆省略了。但是在一个词里将后元音qo与前元音g、ä、ü并置,严重违背了蒙古语元音和谐律。不过,萨克斯顿凑巧与正确读音接近。
阿勒坦汗闻知成吉思汗前来潼关,命亦列、合答、豁孛格秃儿三人统率军队守关,说:“以红袄军为先锋,固守潼关,勿使过岭!”就这样派亦列、合答、豁孛格秃儿三人率军疾驰前去。
这与波斯文史书的叙述结构是相似的——阿勒坦汗派遣将军抵御蒙古军。《元朝秘史》所记地点潼关更具体。这是《元朝秘史》所用的史料T比志费尼所用的蒙古语史源有进步之处。史料T中也多出了第三位将领亦列。而且在《元朝秘史》后文中,金军将领是亦列、合答二人,豁孛格秃儿不见了。
以往学者皆未能正确处理这三个人名,因为他们过于遵从《元朝秘史》的明初汉字音写(约1395年),而没有充分参校其他文献,也没有参考17世纪蒙古文史书罗桑丹津(Lubsang-Danzin)《黄金史》(Altan tobci)。《元朝秘史》明初音写“亦列”“中合荅”“豁孛格秃舌儿”可还原为Ile、Qada、Höbögetür。第一个人名的回鹘体蒙古文AILA,读音既可以是Ile也可以是Ila。明初人音写《秘史》时显然已不知其正确读音,将其读作蒙古语词ile(明显的、公开的)。然而ile并不用作人名。实际上,Ila即契丹皇族姓氏移剌。《圣武亲征录》此人名作“移剌蒲阿”,契丹人,金朝将领,生平事迹清晰。《秘史》的汉字音写显误。
第三个人名的问题不是在于译音,而在于文本传承。罗桑丹津《黄金史》中的文本与《元朝秘史》相当接近,只是人名有差异,作Ila、Qataġu、Bögetür。Qataġu是蒙古语常用形容词,义为“坚硬”。而合达(Qada,Ḥada)作为著名的女真将领,其名在女真语、蒙古语中义为“山崖、山峰”,是毫无疑问的。因此-ġu原本并不是Qada名字的一部分。
将Qada分离出去,就很容易调和《秘史》和《世界征服者史》的写形。第三个人名由Qo/Qu和Bögetür两部分组成。Qo/Qu在波斯语中作QW,后者容易讹写为QMR,尤其是在蒙古时期的抄写者知道有个蒙古语词qamar(鼻子)的情况下。《元朝秘史》音写原应作“中豁孛格秃舌儿”。前面的小“中”字标识刚性元音,后来在文本流传中脱漏了。也有可能是“豁”“孛”之间原有空格,后来在传抄中不明显了,两部分连在一起,“豁”就被跟着后面一起被理解为柔性元音Hö-。蒙古文文献仍然传承了QO,但后人不解其意,便将其与前面的Qada连起来,成了Qataġu。
▲ 《元朝秘史》书影
二、三位将领
下面我将逐一讨论这三人。前二人移剌蒲阿(契丹语Ila Puwa)、完颜合达(女真语Wongian Ḥada)的事迹是很清楚的,《金史》皆有传。忽必烈潜藩时知此二人为金朝最后的将领。《圣武亲征录》记平金史事时只记合答、移剌二人之名。从1229年到1232年,此二人作为金朝最高将领,常常同时出现在文献中。
(一)亦列(Ila):移剌蒲阿
1.其姓移剌
移剌(Ila)是契丹皇族姓氏的两种形式之一。另一种形式是耶律(契丹语Yäruwud),此处不展开讨论。《元史》中载录了多种音译。移剌蒲阿本人的姓名就有两种音译:第一种是亦剌哈台,根据元代汉语蒙古语译音规律,可复原为Ilaqadai;第二种是亦来哈䚟,可复原为Ilaiqadai 。这两种形式都可以拆分为:Ila(i) + qa(人名后缀) + dai(阳性后缀)。注意-a ~ -ai之异在蒙古语中相当常见,但只出现在词尾或词根之尾。因此整个词的意思是姓移剌的男人。
姚景安《元史人名索引》将亦剌哈台、亦来哈䚟勘同,但没有指出这就是移剌蒲阿。《元史·朮赤台传》载,朮赤台(Ĵürčedei)之子怯台(Ke'etei)之子端真拔都儿(Dönǰin Ba'atur)“太宗时与亦剌哈台战,胜。帝即以亦剌哈[台]妻赐之。”《元史·昔儿吉思传》载,昔儿吉思“太宗时,从睿宗西征,师次京兆府,会亦来哈䚟率诸部兵作乱,昔儿吉思挺身斫贼阵,下马搏战,贼众莫不披靡,俄失所乘马,步走至睿宗军中。贼退,睿宗嘉其勤劳,妻以侍女唆火台”。这两处记载的只能是蒙古军围攻凤翔府期间的华阴之战。《金史》记载,移剌蒲阿和完颜合达出潼关,解救凤翔府,遂有华阴之战。京兆府位于潼关和凤翔之间,围攻凤翔时,肯定有一支蒙古军驻扎于此,防御潼关的金朝大军。这就是拖雷军,端真拔都儿、昔儿吉思皆在其麾下。这两篇列传都使用了契丹人名的蒙古化形式,说明在那场战争中这种形式是通用的。这证明Ila、Ilaqadai、Ilaiqadai都源自同一个契丹姓,经过蒙古语的人名化(anthroponymic)、族名化(demonymic)过程,成为了人名。
辽金史料中还有基于契丹语Ila、Ilai、Ilaqa的其他音译形式:1)Ila:金元时期的姓氏曳剌,如《元史·食货志》所载“曳剌中书兀图撒罕里”,即移剌楚材,中书是他的职官。兀图撒罕里(Urtu-Saqal)是他的蒙古语绰号,义为“长髯”。因此,曳剌是移剌的异译。2)Ilai:辽代人名夷列。虽然我们不清楚其音为Ile或 Ilia抑或类似Iliä的混合形式,但它肯定经历了从契丹语到中古蒙古语的ia~ai单元音化、颚音化以及音位转换。3)Ilaqa:辽代人名夷腊葛、夷剌葛。
关于移剌的词源,罗依果指出,这个词是一个常用名词,本义是“种马、低级官员(使臣、旗手、士兵)”。他将此名联系到唐代安禄山的亲兵“曳落河”,其成员有突厥、契丹、奚、室韦等,按唐代读音可构拟为Yaila(k)ğa。这个词大概就是更早时期辽东慕容鲜卑首领的名字弈洛韓(*Yailaqan)、弈洛瓌(*Yailaqai)。蒙古语人名Ilqa~Ilaqa、Ilaqan无疑与其同源。最著名的当属王汗之子Ilqa Senggüm,《元朝秘史》音写误作“你勒合”(Nilqa,义为“婴孩”)⑬,因为在不加点的蒙古文中Ilqa与Nilqa写形难以区分。虽然早期的形式Yailaqa的第一音节已有发展,但与移剌词义相吻合,所以罗依果将它们勘同无疑是正确的。拉施特记载察兀儿罕(Ča'urqan)绰号Īlāğān(Ilaqan),而他实际上是一位使臣,可以证实这一词源。
2.其名蒲阿
蒲阿之名,在《元史》中又作蒲瓦(Puwa)、蒲兀(Puwu) 。这些转写都体现出契丹语音p-,这个音位在女真语、中古蒙古语中都是没有的。《元史·按扎儿传》记载了第四种音译“移剌不花”,与姚景安索引中的其他形式不能勘同。“(蒙古大军)至钧州三峰山,金将完颜合达引兵十五万来战,俘其同佥移剌不花等,悉诛之。”从事迹来看,这位移剌不花只能是移剌蒲阿。但众所周知,不花音译自蒙古语buqa,义为“牤牛”。《元史·按扎儿传》的蒙古文史源肯定作AILA BOQ-A,是Puwa的“蒙古化”形式。蒙古语中没有p-,只能用b-来表示。蒙古文的Q可以表示q或者ġ,契丹语的-w-可以用中古蒙古语-ġ-表示。书写者是用BOQ-A表示Bu'a的读音,但这个写形也可以读作buqa,因而被音译为不花。
契丹语puwa与中古蒙古语buqa的相似只是一种巧合。《金史·国语解》释“蒲阿”为“山鸡”。鉴于蒲阿、蒲兀指的是一个人,我们认为puwa~puwu是同一个词的两种形式。契丹语词首的p-,对应于女真语f-、中古蒙古语h-。虽然在蒙古语中没有同源词,但这两个形式在满语中都能找到。满语通常称山鸡为ulḥûma,但也常常加上各种前缀,其中之一是fa ulḥûma,义为“黑松鸡”。其他加前缀的形式还有nilḥûma、salḥûma、šalḥûma、fulḥûma。显然,最后一个是由fu + ulḥûma构成的。我们推测前缀fa、fu,分别是契丹语puwa、puwu的女真语同源词。而fa、fu从女真语进入满语,构成了fa ulḥûma和fulḥûma。
(二)合答(Ḥada):完颜合达
1.其名字
合答的姓是完颜(女真语Wongian,满语Wanggiyan)。他的名字的音译,《金史》作合达、合打,《元史》作合达、哈达、合答。所有这些音译都来自女真语Ḥada 或蒙古语Qada。女真语Ḥada即《金史》之哈丹(Ḥadan),义为“山之上锐者”。其同源词是蒙古语qada(n)(义为“岩、崖、峭壁”)以及满语ḥada(“峭壁、小山崖;岩顶;山峰”)。
因此Ḥada~Qada可能有Ḥadan~Qadan的形式。就完颜合达本人而言,文献中没有记录带有尾音-n的形式,但波斯史家记载了尾音-i的形式。志费尼所记QDAY,即Qadāy,此前一直被认为是误写⑪。但正如上文所述Ila~Ilai的情况,蒙古语族中-A∅与-An并存互换是常见的现象。在-A∅与-An并存的时候,Ai也很可能存在,构成-Ø、-i、-n一组。这是伯希和最先发现的,例证如Čaraqa~Čaraqai~Čaraqan,Sö'eke~Sö'ekei~Sö'ekei,Alta~Altai~Altan,Qita~Qitai~Qitan。因此,Qada~Qadai~Qadan应该是同一个名字的三种形式。在满语中,确实有人名Ḥada与Ḥadai,尽管Ḥadan未见记载。
2.其称号
志费尼用波斯文记载合答的称号为RNKW,拉施特从之。正如Qamar Nekūder之名所示,志费尼原文已有讹误。波伊勒建议将RNKW校改为SNKM,读作seng'üm(将军)。但是词首字母R与其他字母是分写的,不太可能是字母S之讹。萨克斯顿读作Rigo,以对应合达的封号“芮国公”。但这不能成立:第一,金朝芮国公不止一人;第二,在非汉语文献中,这种称号极为罕见;第三,“芮”在中古蒙古语中作šui而非rui。波斯文在转写汉语、女真语、蒙古语时,词首不可能出现字母R,因此我认为,R很可能是字母W(vāv)之讹。
▲ 《金史》书影
(三)豁孛格秃儿(Qu Bögetür):纥石烈牙吾塔
Qu Bögetür的勘同不容易。在合答、蒲阿之下有完颜草火讹可、纥石烈牙吾塔、完颜陈和尚等几位将领。《秘史》先记载了豁孛格秃儿,后来不提他,说明他在1229—1330年金朝的胜仗中是主要角色,但没参加1231—1232年的潼关之战、三峰山之战。陈和尚在三峰山英勇赴死,如果他足够重要,不可能不见于蒙古文史料,所以陈和尚可以排除。从史实角度,备选项限定于完颜草火讹可、纥石烈牙吾塔。如果其中一人是驼背,那么就很容易勘同了,但史料中似乎没有直接的记载。我们需要从他的名号入手。
1.豁(Qu)、纥石烈
牙吾塔的姓是纥石烈。契丹语、女真语研究显示这个姓由纥、石烈两部分组成。纥的词义不明,石烈是一个常用词,指一个行政层级。吴英喆的研究显示,石烈可与契丹语šire(契丹小字§§028, 235, 348)勘同。《辽史·百官志》记载,“斡鲁朵”(ordo)或“部”(ñowur)之下皆有石烈(šire)。石烈之下又分为更小的单位“瓦里”(war)或“弥里”“抹里”(mir/*meiri)。
因此,用契丹的方式来说,纥石烈是一个具体的石烈(分部)的名称,意思是一个叫作纥的分部。关键问题是纥的读音。这个字除用于译音外很少见,最常见的是唐代音译回纥(Huyġur),纥字反映了唐代的入声。
但是,纥石烈在女真语中的读音是He-Širie。对应“纥”的女真字(496)频繁地用作前元音词的前缀,因此,从元音和谐的角度看He是前元音。除此之外,这个女真字显然只用于汉语借词hē(来自汉语动词“刻”)。后来在明代,它更频繁地见于其他词汇中,而且不是汉语借词,发音与现代汉语官话hé相合。
虽然纥石烈无疑是女真姓,但我相信它更像是契丹语形式。就像大多数女真姓一样,纥石烈在辽代契丹统治下的女真人中已经出现。而且“石烈”来自契丹语,除了纥石烈这一姓之外不见于女真语中。元代汉语“纥”的读音是ğu或hu;现代官话hé的发音尚未出现。女真姓He-Širie的第一音节he-相对于契丹语形式qu-,第三音节-rie相对于契丹语形式-re,都产生了音变。类似的音变例子,如čenhu(千户)。金末牙吾塔的姓也被写成“克石烈”,也说明了音变。无论是受汉语影响还是女真语自身发展的结果,He-Širie是*Qu-Šire的音变。
总之,牙吾塔的姓纥石烈(*Qu-Šire)与豁孛格秃儿的第一部分Qo/Qu相契合。回鹘体蒙古文Qo/Qu写形相同,虽然《元朝秘史》的明初译者将其读作“豁”,但也可能读作Qu。在蒙元时期,契丹语尚未消亡,蒙古人在使用契丹语Qu-Šire时,省去Šire(部),简称为Qu,并不令人奇怪。
2.牙吾塔、孛格秃儿、卢鼓椎
在金代文献中,牙吾塔(Yawuta)又译牙吾答、牙古塔、牙古太。《金史·国语解》释牙吾塔为“疡疮”。其满语同源词应是yoo(在满语正字法中,oo代表双元音au)。塔、答(-ta)是分配性复数后缀(例如满语aḥûn“哥哥”,aḥûta“哥哥们”)。古、吾的歧异,说明更早时期的音节-aġu-脱落了中间辅音而成为au、awu。女真语、蒙古语都有这种脱落中间辅音的倾向。其他的例子如begile(勃极烈)> beile(贝勒);digu- > diu-(来);jugu > juu (路)。元代音译牙吾塔之名为牙兀䚟,也能证实这种倾向。此名在回鹘体蒙古文中肯定写作IAQODAI,读作Ya'udai或Yaġudai。
纥石烈牙吾塔姓名的字面意思是纥部落的一个有疡疮的人。这与豁孛格秃儿(Qu Bögetür)的驼背之义不完全吻合。但从史实来看,牙吾塔很可能就是蒙古语史料T、《世界征服者史》《史集》《元朝秘史》中的豁孛格秃儿。牙吾塔与完颜合达、移剌蒲阿、完颜草火讹可、完颜陈和尚率军在庆阳府取得金朝的最后一场胜利,大败蒙将朵豁勒忽(Doqolqu),以致窝阔台为之震动,御驾亲征。幸运的是,宋、金史料皆记载,牙吾塔在淮泗与南宋交战时,有“卢鼓椎”“卢鼓槌”的绰号。金朝史料释此绰号为“好用鼓椎击人”,但无法解释“卢”字的含义。金、元史料又称他为“卢国瑞”,看起来像是汉名,然而纥石烈对应的汉姓是高,而且《金史·牙吾塔传》开篇记载他“一名志”更可能是他的汉名。实际上,牙吾塔的绰号来自汉语俗语,因为当时用字不固定而出现了不同的写法。“卢鼓”应该来自“瘘痀”,《广韵》(1008年成书)释“瘘痀”为“曲脊”。今之俗语“罗锅”,亦源自“瘘痀”。“罗锅”一词最早在元末才出现,作为非汉人的人名。因此,宋元时期这一俗语词用字不固定,“卢鼓”是13世纪初的一种写法。中古“椎”“槌”同音(ɖjwi),且与“瑞”(dʑjwe)音近。此处之“椎”当指脊骨。总之,牙吾塔的汉语绰号“卢鼓椎”与蒙古语Bögetür的驼背之义是完全一致的。
致谢
感谢南开大学马晓林教授在翻译本文过程中作出的数处订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