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云烟,天上神仙”,不过是“画中刘海,阵中将军”

上卷 第五十七回 第十一节:

【原文】

因薛姨妈看见邢岫烟生得端雅稳重,且家道贫寒,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便说与薛蟠为妻.因薛蟠素习行止浮奢,又恐遭踏人家的女儿.正在踌躇之际,忽想起薛蝌未娶,看他二人恰是一对天生地设的夫妻,因谋之于凤姐儿.凤姐儿叹道:“姑妈素知我们太太有些左性的,这事等我慢谋。”因贾母去瞧凤姐儿时,凤姐儿便和贾母说:“薛姑妈有件事求老祖宗,只是不好启齿的。”贾母忙问何事,凤姐儿便将求亲一事说了.贾母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启齿?这是极好的事.等我和你婆婆说了,怕他不依?"因回房来,即刻就命人来请邢夫人过来,硬作保山.邢夫人想了一想:薛家根基不错,且现今大富,薛蝌生得又好,且贾母硬作保山,将机就计便应了.贾母十分喜欢,忙命人请了薛姨妈来.二人见了,自然有许多谦辞.邢夫人即刻命人去告诉邢忠夫妇.他夫妇原是此来投靠邢夫人的,如何不依,早极口的说妙极.贾母笑道:“我爱管个闲事,今儿又管成了一件事,不知得多少谢媒钱?"薛姨妈笑道:“这是自然的.纵抬了十万银子来,只怕不希罕.但只一件,老太太既是主亲,还得一位才好。”贾母笑道:“别的没有,我们家折腿烂手的人还有两个."说着,便命人去叫过尤氏婆媳二人来.贾母告诉他原故,彼此忙都道喜.贾母吩咐道:“咱们家的规矩你是尽知的,从没有两亲家争礼争面的.如今你算替我在当中料理,也不可太啬,也不可太费,把他两家的事周全了回我。”尤氏忙答应了.薛姨妈喜之不尽,回家来忙命写了请帖补送过宁府.尤氏深知邢夫人情性,本不欲管,无奈贾母亲嘱咐,只得应了,惟有忖度邢夫人之意行事.薛姨妈是个无可无不可的人,倒还易说.这且不在话下.

【端木持易见解】

(1)

今日先说两个爱情故事,先说关于邢岫烟的。邢岫烟的特点就是:钗荆裙布这个词的意思是说:用荆枝作钗,用粗布为裙。形容妇女装束朴素。出自《列女传》,故事主人翁是成语“举案齐眉”的主角——梁鸿的妻子孟光。

东汉时期平陵人孟光,年轻的时候长得很美丽,有许多人为她作媒,却屡遭谢绝。年龄已到30了,仍独居在家。她父母问她不愿出嫁的缘故,才知道她已经有了意中人。原来,孟光早就听说同县有个叫梁鸿的,家贫而博学,在上林苑养猪时,曾不小心失火,使邻居受损。梁鸿不仅主动以全部的猪作为赔偿,且以作佣工来加以弥补。四邻责备那家遭灾户索赔要求过高,而一致称赞梁鸿。遭灾的邻居也觉得梁鸿品德高尚,便要将原先收受的猪全数奉还。但梁鸿不受而去,回到了故里。

孟光向父母表示,一定要找到品德像梁鸿那样的人才肯出嫁。此话传到了梁鸿的耳里,当时已有不少人家敬慕梁鸿的高风亮节,想将女儿嫁给他,梁鸿都谢绝了,但当他听到孟光的志向后,却主动请人去行聘。孟光在出嫁前,不备金银罗缎,却制作了布衣、麻鞋、罗筐及织布的工具。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但孟光却成竹在胸,自有主张。

刚过门时,孟光像普通新娘那样,装饰打扮得漂漂亮亮,谁知开头七天,梁鸿却对她爱理不理的。孟光见状,主动与他搭话:“我听说夫君高义,回绝了多门亲事。我呢,也谢绝了不少行聘之人。今天承蒙夫君娶了我,只是不知何处开罪了夫君,望能明告。”梁鸿说:“我想娶到的是一位简朴勤劳的女性,可以与我一起到深山凭自己的劳作去隐居。现在见你穿着打扮如此讲究,还涂脂抹粉的,这哪里是我所希望的呢?”孟光一听,正中下怀:“太好了,我这样的穿着打扮,是故意考察考察夫君的志向啊!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隐居所需的衣服及器具了。”于是她换了发式,穿上布衣,在梁鸿面前操持起家务来。梁鸿一见,高兴地说:“此真梁鸿妻也!”后来,夫妇俩共入霸陵的山中,以耕织为业并以诗琴自娱。他们有才学而不求富贵,安于劳作,自食其力,因而受到世人的颂扬。而孟光,也就成了后世许多妇女效法的榜样。

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就传说孟光长得很肥胖,肤色黝黑,容貌欠佳,力气极大,能力举石臼,我想,这主要是她亲自从事体力劳动,成为劳动人民后,一改昔日大姑娘小姐的模样,变得体格魁梧、健硕有力的原因吧!如果一开始她就很丑、很胖、很黑的话,又怎么会有很多人去提亲呢?这一点历史上还有诸葛亮的妻子黄月英的遭遇也一样,被说成黄发丑女,而实际上,她不过是亲自参加劳动罢了。过去的文人是轻视劳动者的,他们总是要找理由污蔑贬低这些劳动者的,特别是体力劳动者,那更是惨遭文字的荼毒的!

梁鸿和孟光的避世,赢得了爱情的自由。这是故事一。

岫,本意是山洞,岫烟,指山里的云烟。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中说:“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就是形容这种避世归隐的意境的!

孟光是不是如山里的云烟呢?你们品品。

故事二,讲的是关于薛蝌的。蝌蚪,就是青蛙、蛤蟆,好听的说法是金蟾。有个关于金蟾的爱情故事,在中国家喻户晓,叫刘海戏金蟾。

刘海戏金蟾是古老的中国民间传说故事,来源于道家的典故。话说在湖南常德城内有一口井,叫丝瓜井,井里有一个金蟾,经常在夜里从井口吐出一道白光,直冲云霄,有道之人乘此白光可升入仙。住在井旁的青年刘海,家贫如洗,为人厚道,事母至孝;他经常到附近的山里砍柴,卖柴买米,与母亲相依为命。一天,山林中有只狐狸修炼成精,幻化成美丽俊俏的姑娘胡秀英,拦住刘海的归路,要求与之成亲。婚后,胡秀英欲带刘海登天,于是口吐一粒白珠,给刘海做饵子,垂钓于丝瓜井中。那金蟾咬钓而起,刘海乘势骑上蟾背,纵身一跃,羽化登仙而去。后人为纪念刘海行孝得道,在丝瓜井的旁边修建了蟾泉寺,供有刘海神像。

故事二呢?说的也是避世归隐才能获得神仙般的快乐,才能收获完美的爱情!

这个红楼梦有啥关系呢?

邢岫烟和薛蝌为啥能获得爱情?因为两个人都不是主角,都能做到避世以求安乐!而这正好从反面来说明宝玉和黛玉的爱情,为什么不能最终成功?因为他们没有退。

就作者而言,他自然是希望宝黛能够以退避权贵财富而得爱情的自由。但这明显是一种美好的幻想罢了。宝黛实际上是退无可退,没办法做到的。也许他们二人能做到,但千千万万的类似情况的“宝黛”,又往哪里退避呢?

哪里有那么多山洞?哪里有什么金蟾呢?哪里有什么天宫呢?

(2)

关于刘海戏金蟾,除爱情故事外,还有另一层含义,人们并不十分了解。据中国收藏家协会会员、湖南常德收藏家周新国先生的《武陵藏珍》考证,《列仙全传》卷七略云:刘玄英,号海蟾子,初名操,事刘守光为相。一日忽有道人来谒,索鸡卵十枚,金钱十文,以一文置之几上,累十卵于钱若浮图塔之状。海蟾惊异之,曰:“危哉!”道人曰:“人居荣禄之场,履忧患之地,其危殆甚于此。”海蟾感此大悟,遂遁迹于终南山下,丹成,尸解,有白气自顶门出,化为鹤,飞冲天。清初有个人叫褚人获,写的《坚瓠五集》卷一亦云:“海蟾姓刘名嚞(zhé),勃海人,十六登甲科,仕金,五十至相位。朝退,有二异人坐道旁,延人谈修真之术。二人默然,但索金钱一文,鸡卵十枚,掷于案,以鸡卵累金钱上,嚞旁视曰:'危哉。’二人曰:'君身危何营此卵?’刘嚞遂悟,纳印,入终南山学道而仙。”两处记载略有差异,但其基本含义一致。

身居官场,如履忧患之地。康熙年间,著名雕刻家吴之璠曾雕有“刘海戏金蟾”笔筒,其上题七绝一首:“谁是忘忧自在天,戏蟾拥慧对流泉,科头散发挥无事,终日逍遥不计年。”他很欣赏刘海的“逃避”态度。但同时,他认为,官还是要人做的,应奉行的准则是“不为利禄,清以奉公”。这也是跳出“忧患之地”的最好办法。他的观点对后人是有很大启迪作用的。此笔筒发现于湖南常德。它的出现,可能与晚清史上影响巨大的“湖南新政”有关。当然,这在那个时代,是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的!

刘海戏金蟾常常被画作门画,因为他是九路财神之一。道教九路财神是指:王亥(中)、比干(东)、柴荣(南)、关公(西)、赵公明(北)。端木赐(西南)、李诡祖(东北)、范蠡(东南)、刘海蟾(西北)。刘海蟾是当中的西北路财神。在中国民间信仰的众多财神中,有一类只能算作是准财神,意为未得财神封号,但由于此神能为人们带来一定的财运,承担了一部分财神的职责,于是人们就将其作为财神看待。刘海蟾就是其中最具代表的一位准财神。 明朝学士解缙有副对联:龙不吟,虎不啸,鱼不跃,蟾不跳,笑杀画中刘海。车无轮,马无鞍,象无牙,炮无烟,闷死阵里将军

啥意思呢?刘海要是没有金蟾帮助,他就只能死死呆在画里(华丽)了;将军呢?如果没有车马相炮,他也就被人家闷死在棋局中了。他们自己哪里跑得了呢?又能往哪里跑呢?

就拿那个解缙来说,他自幼颖悟绝人,文章是雅劲奇古;诗呢?豪宕丰赡;书法呢?小楷精绝,行、草皆佳,尤其擅长狂;与徐渭、杨慎一起被称为明朝三大才子。著有《解学士集》、《天潢玉牒》等;总裁《太祖实录》《古今列女传》;主持编纂《永乐大典》;墨迹有《自书诗卷》《书唐人诗》《宋赵恒殿试佚事》等。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中进士,永乐年间官至内阁首辅、右春坊大学士,参预机要事务。你看,这么一个牛人,却因为才学高而好直言,最后被朱棣忌惮,屡遭贬黜,永乐十三年(1415年),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纪纲上囚籍,朱棣见到解缙姓名问:“缙犹在耶?”纪纲会意,用酒将解缙灌醉,而后拖到积雪中埋起来,最终解缙被活活闷冻毙命在雪堆里,时为正月十三日,此时解缙年仅四十七岁。解缙去世后,家中财产被抄没,妻儿宗族都被流放到辽东。

你看看,现实总是这么的残酷,也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年羹尧的结局,不也是一样的吗?都被贬为看城墙的了,最后还是被赐死!“跳出忧患之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对不对?

(3)

人们都说邢岫烟和薛蝌是红楼梦里最完美的婚姻!

这话我不反对。但是不是最美的爱情,那还不好说!至少目前,我还不发议论!

可这对婚姻,我还是那句话,它具有偶然性,不具有必然性。因为宝玉和黛玉学不来,做不到。即便两人私奔,努力的去做到了,恐怕也极可能被重新抓回来。即便宝黛做到了,那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宝黛,岂能都这样靠逃、靠跳、靠避、靠隐来实现理想吗?

这就是显然不能够的!

个人的解放如果不能、如果不是通过整个社会的解放而达到,那么,个人的解放就是偶然的解放,是浪漫主义的解放,是不切实际的解放。这种解放仅仅具有一点点浪漫主义的色彩,来给绝死的人一丝慰藉,但绝不是真正的彻底的现实的路径!

真正现实彻底的办法,就是废除包办婚姻制度,以《婚姻法》作为保障!你看,诸位不是得到了吗?

这就是亿万烈士的鲜血换来的!

现在《婚姻法》,实现了最完美的婚姻!

但是,大家注意了,最完美的爱情,还没有实现呢!

而这,就是需要我辈努力为之的了!

因为现实的所谓完美的婚姻,全部构建在“薛家根基不错,且现今大富”的基础之上,而我们普通人要的爱情,却不得不去努力废除这个极少数人大富的根基!

这绝不是靠慈善、良心、道德、机遇,就能实现的!

指望命运的垂青,幸运之神的降临,那你们也就只能是“画中刘海,阵中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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