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大娘
仇仲,山西人,忘记是哪个县的了。适逢山西大乱,被贼寇俘虏。仇仲有两个儿子,长子叫仇福,次子叫仇禄,都还很小。
仇仲的后妻,邵氏抚养两个孤儿,遗留的家产幸好还能勉强满足温饱。然而庄稼屡屡受灾,地方豪强经常欺负仇家,以致三餐不保。
仇仲的叔叔仇尙廉,想要邵氏改嫁,以从中获利,因而屡屡劝邵氏;然而邵氏却一心守节,绝不改嫁。
仇尙廉于是悄悄和大家族,王家立下契约,把邵氏卖了,意图强迫邵氏改嫁;一切都谈好了,乡里也没人知道此事。
乡里有一人,叫魏名,一向狡诈,和仇仲家一直不和睦,总是想方设法陷害仇仲家。
因为邵氏成了寡妇,魏名于是假造很多流言蜚语,侮辱邵氏。王家听说之后,信以为真,讨厌邵氏道德败坏,停止契约,不再娶邵氏。
久而久之,仇尙廉的阴谋和外面流传的诽谤,都传到邵氏耳中,心中冤屈,朝夕流泪不止,四肢逐渐患了麻痹症,卧床不起。
此时,仇富也才刚满十六岁,因为家中无人打理,于是着急成婚。最后和姜屺瞻秀才的女儿结为夫妇,姜女颇为贤能,家中之事,全靠姜女经营。从此,家中逐渐宽裕,仍然让弟弟仇禄跟着老师读书。
魏名很是嫉妒,却表面装作和仇家关系很好,频频喊仇福一起喝酒,仇福把魏名看成心腹之交。
魏名趁机离间,告诉仇福,说:“令堂生病,长期卧病在床,不能打理家业;你弟弟只是读书,也不挣钱;你们夫妇二人为何要做牛做马?况且你弟弟将来还要娶媳妇,也要花很多钱。为兄台打算,不如和你弟弟分家,那么贫穷的就是你弟弟,富裕的是兄台。”
仇福回家之后,将这番打算告诉妻子;姜女听后大惊,呵斥丈夫,不同意。
怎奈魏名整日在仇福旁边煽风点火,仇福渐渐被魏名的话语所迷惑,直接将分家之事,告诉母亲邵氏。
邵氏听说之后,也是痛骂仇福不顾兄弟之情。
仇福两番被骂,心中怨恨,常常把家中的钱粮当成是别人家的东西,随意浪费。魏名于是趁机引诱仇福赌博,家中粮仓渐渐空了,姜女知道之后,也不敢多说。
等到家中没有下锅的米,母亲大为惊骇,询问,姜女这才把实情说出来。邵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又无可奈何,于是只有给他们兄弟二人分家。
幸好姜女颇为贤惠,早晚都为母亲做饭,和平日一样侍奉母亲。
分家之后,仇福更加肆无忌惮,沉迷赌博,不能自拔。才几个月时间,家中田产和房屋都被卖了,偿还赌债,然而母亲和妻子都不知道。
家产卖光之后,还不够,只有接着立下契约,打算卖掉妻子,却苦于没有接盘的。
县里人赵阎罗,原本是逃脱法网的大盗,在乡里横行霸道,也不怕仇福食言,不交出妻子抵债,慷慨大方,借钱给仇福。
仇福拿着钱离开,才几天就输光了。心中犹豫,打算背弃契约,食言而肥。赵阎罗一脸凶恶地看着仇福。
仇福害怕,不得已,只有骗妻子,将妻子交给赵阎罗。
魏名听说之后,很是高兴,特意将此事告诉姜女父亲,姜屺瞻。搞垮仇仲家,在此一举。
姜屺瞻听说之后,大为恼怒,将仇福告到县衙。仇福十分害怕,逃走了。
姜女到赵家,这才知道是被夫婿卖了,大哭,只是一味寻死。
赵阎罗最初还安慰她,姜女却不听;接着威逼她,姜女却大骂;赵阎罗大怒,鞭打姜女,姜女却始终不屈服。
姜女拔下头上发簪,朝喉咙刺去,正要自尽,赵阎罗急忙搭救,发簪却已经刺破食管,血流如注。
赵阎罗急忙用纱布捆好姜女脖子,还妄想着收服姜女。
第二天逮捕赵阎罗的公文就到了,赵阎罗一脸倔强,完全不把公文放在心上。捕头查验姜女伤口,发现伤得很重,命捕快鞭打赵阎罗,捕快两两相望,不敢动手。
捕头早就听说赵阎罗横行乡里,见此,更加相信传言非虚,大怒,把赵阎罗的家人喊出来,立刻杀了赵阎罗一家人。姜屺瞻于是背着女儿回家。
自从姜屺瞻状告仇福,邵氏才知道仇福干出这些丑事,悲痛欲绝,几乎哭死过去,身体越来越差。
此时,仇福弟弟,仇禄才十五岁,茕茕孑立,孤苦无依。
之前,仇仲前妻的女儿,仇大娘,嫁到很远的地方,仇大娘性格很是刚猛,每次回娘家,仇仲馈赠的礼物不让她满意,就会迁怒父母,往往为此,还要怀着怒气离开。
仇仲也很愤怒,很讨厌这个女儿;又因为嫁得太远,仇仲经常几年也不去看望女儿。
邵氏病危,魏名打算喊仇大娘回来,让她们窝里斗,纷争不休,不把仇仲家弄得倾家荡产,决不罢休。
刚好有一位商人,和仇大娘住在同一个村里,此时正在仇仲村中做生意,魏名于是委托商人把此事,传话给仇大娘,暗示仇大娘可以回来争夺家产。
几天之后,仇大娘果然带着小儿子一起回来。
进门之后,看到二弟仇禄正在侍奉母亲吃药,景象凄惨,大娘也不觉为之落泪。大娘询问:“你哥哥仇福去哪儿了?”
仇禄这才把家中最近发生的事,全都告诉姐姐。
大娘默默听完,气愤填膺,说:“家里没有管事的,竟然被人欺负到这这种地步!我家的田产,怎么能被那些贼寇骗去!”
仇大娘于是走入厨房,生火做饭,先喂母亲吃下,接着又喊弟弟和儿子吃饭。吃完之后,忿然出门,到县衙告状,状告那些赌徒,设计骗走家产。
这些赌徒大为恐惧,集资贿赂大娘,大娘接受金银,却仍然要告状。县令拘捕了赌徒张甲,王乙等人,各自杖责一番,田产归还一事,却不闻不问。
大娘愤怒不已,又带着儿子,到省城告状。太守大人最讨厌赌徒,大娘陈诉家中被赌徒陷害经过,以及家中弟弟孤苦无依的样子,情词慷慨,太守也为之动容。
写下判决书,命令县令追还田产,还给仇家;仍然要惩罚仇福,以儆效尤。
仇大娘回家之后,县令接过判决书,强令赌徒限期归还仇家田产,于是仇家境况好转。
大娘此时已经做寡妇很长时间,于是派小儿子回去,并且嘱咐儿子跟着哥哥干活,不要再来仇家。
大娘于是就住在娘家,侍奉母亲,教导弟弟,家中里里外外,井井有条。
母亲大为宽慰,病也渐渐好了,家中之事,全都委托给大娘。乡里的豪强也很少来欺负仇家,常常握着刀刃到仇家,大娘侃侃而谈,理直气壮,毫不屈服。
大娘在娘家住了一年多,田产逐渐增加,经常到市集上买药材,佳肴,赠送给姜女。又看到仇禄日渐长大,频频嘱咐媒人帮弟弟物色良配。
魏名却从中作梗,告诉媒婆以及周围人:“仇家产业,都托付给大娘,恐怕这些产业以后都是大娘的,仇禄必然穷困潦倒,谁家女儿要嫁给仇禄,必然没有好日子过。”
周围人都相信了,所以没有人愿意和仇家商谈婚事。
有一位范子文公子,家中有一座园林,在山西都是排第一的。园林中,道路两旁夹杂着名花,直达内室。
有人不知道其中诀窍,误闯内室,刚好遇到范子文在宴请宾客,大怒,将此人当做盗贼抓起来,几乎将此人打死。
适逢清明节这天,仇禄从私塾回家,魏名拉着仇禄一起游玩,于是到范子文的园子附近。
魏名和看守这座园子的仆人有交情,于是让仆人放他们二人进去,二人在园林里四处游玩。
一会儿,到一个地方,溪水汹涌,有画桥朱栏,通往一扇门;远远看到门里面,繁花似锦,原来就是范子文内室所在。
魏名欺骗仇禄,说:“兄台先进去,我去上个厕所。”仇禄相信,找到一座桥,进入园林深处,到一座院落前,听到有女子笑声。
正停在原处徘徊,一位婢女走出来,偷看到仇禄,立刻调转脚后跟,跑回去。仇禄这才害怕,往外跑。
不久,范子文走出来,喊仆人,拿着绳子去抓捕仇禄。
仇禄大为窘迫,自己跳到溪水中。范子文转怒为笑,命令仆人将仇禄拉上来。看仇禄容貌俊雅,衣衫整洁,于是让人找来衣裳,给仇禄换上,然后拉着仇禄到亭子里,问仇禄姓氏。面容和蔼,言语温和,看来和仇禄十分亲昵。
范子文接着走入内室,一会儿,又走出来,笑着拉住仇禄,走过桥,走向内室。仇禄一脸茫然,不知道范子文要做什么,徘徊不敢前进。
范子文强拉仇禄走进去,透过缠满名花的篱笆,朝里看去,隐隐能看到有美人在里面窥伺自己。
坐下之后,范子文命仆人上酒菜,仇禄推辞道:“小子无知,误闯闺房,能得公子宽恕,已然大喜过望,只求公子早些放我回去,必然感激不尽。”
范子文不听,一会儿,美酒佳肴,不停地端上来。仇禄又起身,推辞说已然吃饱喝足。范子文按住仇禄,让他坐下,笑道:“鄙人有一乐器名,你如果能对下一句,立刻放你回去。”
仇禄只有答应。
范子文说:“这件乐器,似琵琶,又非琵琶,我起名叫'浑不似’。”
仇禄沉思良久,回答:“千两白银,铸成银球,搬不走,扛不动,强盗也无可奈何,我起名叫'莫奈何’。”
范子文听完,大笑不止:“兄台果然如同晋朝石崇一般富贵啊。”
仇禄不知道范子文为何如此说。
原来范子文有一个女儿,名叫蕙娘,人很漂亮,知书达理,平日里正在选择良配。夜晚梦到一人告诉自己:”石崇就是你的夫婿。“
蕙娘梦中问:”他在何处?“
梦中人说:”明天落水之人就是。“
天亮之后,蕙娘将梦中情景告诉父母,大家都觉得很奇怪。
仇禄今天的表现果然和梦中情景符合,所以邀请仇禄到内室,让夫人,女儿在旁观看。
范子文听到仇禄对出乐器名,大喜,这才说:”这个乐器名称是小女起的,思考良久,也对不出下一句,如今仇先生对出下句,可谓是天赐良缘。鄙人打算把小女嫁给你;我们家房子虽然简陋,但也不缺住处,也不用劳烦仇先生迎亲。“
仇禄一脸惶然,谦逊道谢,说:”家母缠绵病榻,缺人照顾,实在不能入赘,还请公子见谅。“
范子文姑且先让仇禄回去再考虑一下,于是派仆人拿出湿衣服,递给他,并且送给仇禄一匹马。
仇禄回家之后,将此事告诉母亲,邵氏大惊,认为此乃不详之事。反复琢磨,这才知道,误闯范家名园,都是魏名的阴谋;然而因祸得福,也就没有再怨恨魏名,只是告诫仇禄远离魏名。
几天之后,范子文又派人来询问邵氏意见,邵氏始终不敢答应。仇大娘却替弟弟答应了这门婚事,备好彩礼去范家缔结婚约。
不久,仇禄入赘范家,一年之后,入县学,才名远播。
仇禄妻弟逐渐长大,范家人也对仇禄越来越不恭敬;仇禄大怒,带着蕙娘回家。
此时,邵氏已经能杵着拐杖行走,往日全靠大娘打理家业,宅子颇为完整。新妇到家,有很多仆从,宛然有大家族风范。
魏名这次见又陷害不成,反而帮仇禄娶到良配,更加妒火中烧,只恨无机可乘,找不到陷害由头,于是带着从八旗子弟家中,逃亡回来的人,诬陷仇禄窝藏这些逃犯的钱财。
清朝初年,法度甚为严格,仇禄所犯之罪,按法律应当流放到关外充军。范子文家上下行贿,也仅仅是让女儿蕙娘免于充军;仇禄田产都充公了。
幸好大娘拿出仇福,仇禄两兄弟分家的文书,挺身而出,据理诉讼,这才新增了若干顷良田,都挂在仇福名下,母女二人这才有安身之处。
仇禄想到这次充军关外,恐怕这辈子也回不来,于是写好离婚书,送到岳父家,一个人孤独离开。
走了几天,到北京南边,在旅店吃饭。有一个乞丐一脸懊悔的,在窗外看着自己,看着很像哥哥仇福;走近询问,果然是哥哥。
仇禄于是把自身遭遇告诉哥哥,兄弟二人都痛哭不已。仇禄解开外衣,拿出几两银子,递给哥哥,嘱咐他回家。
仇福哭着接过银子,告别离开。
仇禄到关外,寄宿在将军帐下,做奴仆。因为仇禄长的文弱,又通文墨,于是让他管账,和其他仆人同吃同住。其他仆人询问仇禄家世,仇禄都坦然相告。
其中一人大惊,说:”这是我儿子啊!“
原来仇仲最初被贼寇掳走之后,替贼寇放马,后来贼寇投降清军,仇仲又被卖到八旗营中,此时正跟着八旗将军,屯驻关外。仇仲对着儿子仇禄诉说此番经历,这才知道果真是父子,父子抱头痛哭,满屋子的人都为之心酸。
收住泪水,仇仲愤然说道:”这魏名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逃犯,竟然敢欺诈我儿。“因此哭着将此事告诉将军。
将军立刻命令文书人员,致函亲王,让仇仲拿着信函到北京告状。
仇仲在北京,等着亲王车驾外出,拦路喊冤,亲王听后,也不觉为之恻然,于是沉冤昭雪,命令地方官赎回产业,归还仇家。
办完事,仇仲返回关外,父子二人都很欢喜。仇禄细问父亲被掳走之后,是否成亲,以及还有那些家人,打算替父亲一家人赎身。这才知道,仇仲被卖到八旗军营,娶了两任老婆,都没有生下子女,老婆都去世,如今是个鳏夫。
仇禄于是整理行装,和父亲一起回家。
最初,仇福告别弟弟,回到家中,扑在地下,不停认错。
仇大娘侍奉母亲,坐在大堂上,拿着木棒,问:”弟弟愿意受我一顿棍棒,就姑且留下你;不然的话,你自己的田产早就被你赌博,输光了,这里也没有你吃饭的地方,还请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仇福哭着趴在地上,表示愿意受罚。大娘却把木棒扔在一旁,怒道:”罢了,你这卖老婆之人,打你都脏了我的木棒。只是你的案底还在,要是你再犯,就把你送到官府即可。“
大娘立刻派人将仇福回家一事,告诉姜女。姜女听后,骂道:”我是仇家什么人,仇福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告诉我做什么?“
大娘频频把姜女的反应告诉仇福,借此笑话他,仇福心中惭愧,不敢吱声。仇福在家住了半年,大娘虽然让他吃穿不愁,但是却把仇福当仆人使唤。
仇福也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偶尔让他掌管金钱,也一丝不苟。大娘暗中观察弟弟确实改邪归正,这才告诉母亲,请求让姜女回来。
邵氏却以为,姜女必然不愿意。
大娘道:”不是这样,弟妹如果愿意一女侍二夫,又怎么会宁愿刺破喉咙,也要拒绝赵阎罗?只是弟弟做事太过荒唐,弟妹咽不下这口气,抹不开面子罢了。“
大娘拉着弟弟到姜家负荆请罪,姜屺瞻夫妇痛骂一番仇福,大娘也在一旁呵斥,让弟弟跪下,然后请求见姜女。请了四次,姜女还是躲在里面,不出来;大娘闯进里面,抓到姜女,将她拉出来。
姜女这才指着仇福唾骂不休,仇福无地自容,汗湿衣衫。
姜母这才拉住仇福,让他起来。
大娘询问姜女什么时候回家,姜女说:”之前受姐姐恩惠甚多,如今姐姐亲自上门,怎敢不回去?
只是害怕不能保证仇福不再卖我!况且如今我已经和仇福这负心汉,恩断义绝,还有什么脸面和这样的黑心无赖一起生活?请给我单独准备一间房,妾身去侍奉老母亲,胜过出家为尼,也就满足了。“
仇大娘替弟弟道歉,约定好第二天来接姜女回家,这才告别离开。
第二天早上,仇福驾着马车接回姜女,邵氏在门前,跪拜在地,迎接姜女。姜女也趴在地上大哭,大娘在一旁劝慰二人,这才止住哭声,准备好酒宴,欢迎姜女回家。
让仇福坐在桌子旁边,大娘这才举杯说:“我苦苦争夺咱们的家产,并不是自己要从中牟利。如今弟弟也知道悔过,弟妹也回来了。我就把账簿交给弟弟保管;我身无长物的来,也两袖清风的离开。”
仇福夫妇二人,从座位站起,脸色大变,都下拜哭泣,坚决不同意大娘回去,大娘这才暂时打消念头。
不久之后,昭雪的公文到了,没过几天,田产都还回来了。
魏名见此,大为惊骇,却不知道全是因为自己,陷害不成,反而帮助了仇家,只恨无计可施。
刚好西边邻居发生火灾,魏名假装去救火,却悄悄用柴草,将火势引到仇禄宅子,又刮来大风,几乎把仇禄的宅子烧光了;只剩下仇福的两三间屋子,全家人都挤在一起。
不久之后,仇禄回家,一家人劫后重逢,都是悲喜交加。
最初,范子文拿到仇禄写的离婚书,和蕙娘商量。蕙娘痛哭,撕碎离婚书,扔在地上,誓不改嫁。
范子文也依从女儿,不再强求。
仇禄回家之后,听说蕙娘还没改嫁,高兴走到岳父家。范子文知道仇禄的宅子被烧了,想要挽留仇禄继续做赘婿;仇禄坚决不同意,于是一个人告辞离开。
幸好大娘几年经营,藏了很多银子,出去修葺破败的围墙。仇福扛着锄头跟在后面,修补围墙,却不小心挖到白银。
晚上,仇福和弟弟一起去挖掘,挖出方圆一丈,石头围成的池子,中间堆满白银。于是大兴土木,修很多楼阁,摇身一变,俨然变成世家大族。
仇禄感激将军恩情,准备一千两银子,到关外赎回父亲。仇福请求代替弟弟,于是安排健壮仆人,和仇福一起去。
仇禄这才去接蕙娘回家。不久,仇福和仇仲都回来了,一家人喜气洋洋。
大娘自从住在娘家,严禁儿子前来探望,害怕被人议论自己是回来挣家产。
父亲回家之后,大娘坚决告辞,准备离开。仇福,仇禄二人都不忍心。
仇仲这才把家产分成三份:仇大娘,仇福,仇禄,姐弟三人,一人一份。大娘却还是坚决要离开。
兄弟二人都哭着说:“我们俩人要不是因为姐姐,又怎么会有今天!”大娘这才安心住下。派人去喊儿子,一家人都搬过来,居住在一起。
有人问大娘:“仇福,仇禄和你,不过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为何如此关心他们?”
大娘说:“只知道有母亲,而不知道有父亲,那是禽兽的行为,堂堂正正的人,如何能效仿禽兽?”
仇福,仇禄两兄弟听到之后,都为之哭泣,安排工匠给大娘修房子,和自己的一样壮丽。
魏名前前后后陷害仇家十几年,想要害仇家,却始终阴差阳错的,反而帮了仇家,让仇家越来越富贵,深深惭愧后悔。
又仰慕仇家如今的富贵,真心想着要结交仇家,于是借着上门祝贺仇仲回家的由头,准备好礼物,登门拜访。
仇福打算拒绝他;仇仲却不忍心拂逆魏名好意,接受了魏名带来的鸡和酒。
鸡是用布条缠住双脚,没想到这只鸡逃入厨房的灶台下面;炉灶里的火苗点绕布条,鸡吃痛,跳到柴堆上,童仆看见了,也不以为意。
一会儿,柴堆燃起来,整个厨房都着火了,一家人大惊,急忙救火,幸好仆人众多,很快扑灭大火,然而厨房却全都烧空了。
兄弟二人都认为,魏名送来的这只鸡是不祥之物。
后来,适逢仇仲过大寿,魏名又送来一只羊祝寿。魏名过于热心,实在拒绝不了,只有把羊拴在庭院中间的一棵树下。
晚上有一位童仆,被另一个仆人打了,忿然跑到树下,解开栓羊的绳子,竟然在树下,上吊自杀了。
兄弟二人都叹息说:“魏名想真心讨好我们,最后的结果却还不如以前真心害我们呢!”
从此魏名虽然频频来送礼,仇家再也不敢接受一丝一毫,宁愿厚报魏名。
后来魏名来了,穷的做了乞丐,仇家常常拿出布匹和粮食,来报答魏名。
异史氏说:“可叹!造化弄人,实在不是自己能决定的!魏名越恨仇家,越是陷害,反而让仇家越加富贵,狡诈之人实在过于无聊。
仇家受到魏名爱戴,尊敬,却反而招来祸患,难道不是更奇怪吗?魏名这样的恶人,送的礼物多半来路也不正当,这样的礼物,再细微,接受了,也是脏了自己的手,并且会带来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