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清明塘
邓根林
老家村口有一个面积不小的水塘,叫清明塘。听老人说,原来村里有一个石罐窑,专门烧制烧开水用的泥罐,清明塘就是历代工匠取白泥土后留下的泥坑。水塘的面积有十几亩,由东西南北四个水塘组成,因为东南北三口水塘的粘土质量好,取泥多,因此水深;西面的水塘,面积大,粘土质量稍次,取土少,因此水浅。于是,浅水塘就成了我少年的“玩伴”。
初夏,清明塘的一角变戏法似地冒出了许多荷剑,出水时一派刀枪剑戟,上头歇满了红红的蜻蜓,煞是好看。几天过后,那些刀枪剑戟舒展出了荷叶,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跟着又窜出了棒槌样嫣红的荷苞。然后,花开瓣落,飘落在水面,像一艘艘漂亮的小红船,悠悠驶往远方……
放了暑假,我们走在塘埂上,常常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红鲤鱼游弋在荷叶间。如遇风吹莲动,鱼儿忽地惊出水面,引得一片欢呼。
少年的我,钟情钓鱼,砍一根细细的竹子,系上长长地弦线,挂上弯弯的钓钩,绑上显眼的浮标,在塘埂上一坐就是大半天,全然忘记头顶上还有炎炎的烈日,把赤膊上阵的我晒得黑不溜秋的。渐渐地,村里人都戏称我为“泥鳅”。
少年的我自然也有自尊,知道他们叫我“泥鳅”,是笑话我的皮肤黑。为了改变这个状况,我揪住母亲的手,吵着嚷着要衣服穿。可我只有一套有四五个补丁的“上学衣”。我向来贪玩,出门衣服就脏,不要说母亲不肯,我自己也舍不得穿。所以,每次出门,无论拔猪草还是割草垫猪栏,去钓鱼还是摸田螺,我总要先来到清明塘边,找一张最大的荷叶,中间挖个洞洞,套在我的颈部,然后再摘一张小一些的荷叶,倒扣在头上,做成凉帽。这样,我的身上就完全晒不到太阳了。但是我身上的皮肤还是照样黑得发亮,我,仍然被村里人叫做“泥鳅”……
这天,我在清明塘里钓鱼,竟然意外钓到了一只大青蛙。听老师说,青蛙是益虫,我马上就想到了放生,可是,青蛙不肯配合,忽地钻进了水底,我赶紧拉钓竿,谁想到,水底下的青蛙力量特别大,竟然把我连人带钓竿一起拖到水塘里。岸上的小伙伴见状,马上大呼小叫地赶过来帮忙。结果鱼竿竟拖上来一条大怪鱼。鱼的身子黑乎乎的,有我一半身长,抬回家一称,竟有26斤重。
听老人说,这是一条老黑鱼,专门吃水里的小鱼小虾,是水底的“恶霸地主”。
村里人都夸我为清明塘除了一害。果然,几年以后,塘里的小鲤鱼、小鲫鱼,还有那几乎绝迹的刀鱼(白条)渐渐多了。清明塘几乎成了村里人厨房里的鱼缸,什么时候想吃鱼,随便做个钓钩就能钓上一条红鲤鱼,一条土鲫鱼,如果要吃那刺少味美的小“白条”,你拿个竹筐,饭篮什么的,里面放一些碎米饭粒,系上绳子,沉入水里,不要半个时辰,慢慢收起,就可以捞上一碗美味的小“白条”了……
每每回忆起那些欢乐时光,我陶醉在梦里,少年的乐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夏天的清明塘带给我的乐趣,远胜过老师在我的试卷上豪爽地写下的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