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中的大连(5)雨落中医院
生命里总有些事情藕断丝连,只要还住在这个城市,便会轻轻地忆起,慢慢地将碎片串联成故事。
1988年的夏天,病重的父亲就住在解放路畔的中医院。如今,它已变了模样,令我觉得陌生。冰冷之中,展开彩色的《大连图绘》,翻开厚厚的书籍,梳理模糊的记忆。最早,这里叫療病院,是日本殖民者1910年创建的结核病医院。1940年,医院离开人烟聚集的市区,搬到景色宜人的傅家庄。解放后,这里改为岭前医院,我读书的时候,管这叫中医院。当年,大连四大名医顾铭山、李寿山等人都在这里悬壶济世。虽说是妙手回春,还是治不了父亲的绝症。
那个夏天莫名奇妙的热,槐树花压满了枝头,毛毛虫也提前出来乘凉,树荫里还藏着各种说不上名字的小生灵。耐不住酷热,老人们便掰着手指头数落着二十四节气:清明、谷雨、立夏、小满……有人说,马上要下雨了,果然被他说中。
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到老房子的瓦檐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纷溅起细碎的水花,洒落到地上渐渐汇成水流。空气忽然变的阴潮,轻轻地将窗户蒙上一层雨露。我守在父亲的床前,望着眼前的水洼,看它慢慢扩张,然后顺着青石板砌成的楼梯哗哗的流溢。解放路上人影匆匆,不知刮得哪股风,许多雨伞被吹鼓了。槐树花受不住风,纷纷坠落下来,飘呀荡呀落成堆。都说生病的人象小孩,父亲看到落槐,记起儿时的美好,依着妈妈说,雨停了拽点槐树花包包子。
风落了,雨停了,父亲已经沉睡,恬静如水,不时还呼呼地打着香甜的鼾声。几只小鸟落在树梢上喳喳叫着,合着他的节拍。妈妈怕父亲等不及,拿着粗布口袋走出来,扯着槐枝撸槐树花。小鸟受了惊,纷纷飞起来,又落到远处向下张望。
沧驳的瓦檐依然垂着雨珠,哒哒落到砖石上,溅起一串串水滴。水洼中的水不再流动,静止的如此安宁,一霎间好像时间也停止了,似空似明。水洼里的落花似乎也在流泪,悄悄浮动着,不知是悲还是愁。生命不就像落槐吗,无声绽放,无息飘落,随波逐流,渐渐地腐烂或化作泥,或变为土,等待着重生。也许我们都有来生,那是最公平的轮回。
夜深了,花枯了,妈妈睡了,数着星星,我也不知不觉睡了。“五月槐花十里香”,引得轻轻一抹苍月的光芒醉落在花堆里,它仍在不甘寂寞地转述着前尘旧梦与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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