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隐疾
《君子当归》
上集说到,顾长贺虽被属下从战场上救下,但重伤将死,沐清尘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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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的日夜兼程,沐清尘俊俏的脸染上了几分尘霜,薄唇也微有裂纹,但那眸子的光亮却始终有若初升的晨曦,只让金一等人觉得,沐公子来了,天便能亮了。
“阿树。”
紧紧跟在沐清尘身后的阿树赶紧从怀里拿出来一个不厚不薄的皮包,沐清尘接过:
“所有人出去,卢大夫和阿树留下。备热水,备烈酒。”
火一也浑身是伤,他素来是陪在顾长贺身边的,是以对沐清尘并没有金一金二的信任,但金一二话不说就把他拖出去了:
“你也需要先去处理伤口。”
沐清尘清洁更衣,阿树以烈酒洒扫屋内屋外,之后,她以银针药灰止血,以细刀利剪替顾长贺拔箭疗伤,见惯了各种残酷外伤的卢大夫从旁协助,当真觉得惊心动魄。
但沐清尘的手法与做法,都是他觉得有道理但从未做过的。
沐清尘来过军营数次,次次都给军医营不少好东西好技艺,从不藏私,卢大夫对她本有尊重,又同样心挂顾长贺的性命,是以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待沐清尘取出箭头,成功缝合了伤口后,已两个时辰过去了。
探得顾长贺仍有一丝脉息,卢大夫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身后呯的一声轻响。
沐清尘倒在了地上,面色惨白。
阿树的反应比卢大夫更快,他把人从地上抱起来冲了出去:
“热水!将我马背上的药包拿来!”
热水很快抬了进来,阿树将药包全部拆散放进桶内,又吩咐要更多的热水――此处是一个荒郊小院,可能是被金一金二等人临时征用来给顾长贺治伤,所以各种条件都十分简陋。
阿树也顾不得许多,将沐清尘的外衫除去,把人放进浴桶后,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探进水里,将她身上的里衣一并除去。
水不够热,他的内力不如师傅醇厚,但他还是尝试用内力增加水的温度。
最后仍觉得效果不够,不得不命人拿了柴火进来,直接在浴桶旁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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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从卢大夫那里得知,沐公子替将军拔了箭人便晕倒了,一时也极担心,但他既不知沐公子何病,亦不懂医术,别说是他了,便是卢大夫,也不知道沐清尘为何就突然晕迷了。
他也只能寄望于阿树有办法,帮阿树在外面跑腿搬柴递水。
火一处理好身上的伤口,硬是撑着去确认了顾长贺还活着,才舍得躺下休息,看到金二守着将军,金一却急得来来回回地在廊前走,疑惑:
“那沐公子不过是晕倒,你急什么?”
大概就是身体不够强壮,连日赶路之后又急着给将军疗伤,给累倒了。
“你懂什么。”
金一白了火一一眼,觉得将军都被他惹笨了。
沐公子在屋里泡药浴,若沐公子与大家一样都是男子,为何阿树只让他把东西送到门口不让他进去?
把浴桶搬到火盆之上这种事,两个人做不是比阿树自己做方便又迅速吗?
但阿树就是不让进去。
这说明什么?
还有呀,他和金二之前无意中在沐公子房里发现的白绸,那是做什么用的?
他和金二都猜沐公子可能是个姑娘家。
但水一水二就察觉不到,他们都把那白绸给了将军,可将军写信给沐公子,依然没点哄姑娘的心思――这不是被火一火二带笨了是什么?
唉,跟这些不会转弯的兄弟共事,真是操碎了心。
“我怎么不懂?沐公子救了将军,我以后自会尊敬他。”
火一一本正经地表态,只凭赶来救下将军这件事,也让火一对沐清尘多了真心的尊敬:
“你别晃了,晃得我眼晕。”
“眼晕你就闭上眼。”
金一心里急,万一沐公子有什么事,将军醒过来一定受不了。
将军觉得沐公子是男子都那么珍爱呢,若知道沐公子可能是姑娘那还得了?
金一决定就在沐公子的门外守着,阿树要什么他给什么,绝不二话。
因为沐公子好了,便等于将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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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贺晕迷了三天三夜,一度高热垂危,用了些沐清尘早就备好的退热药汁才慢慢好转。
沐清尘也晕迷得诡异。
阿树一直在给她泡药澡。
浴桶里的药换了一批又一批,浴桶下的火始终断断续续地续烧着,金一在阿树开门时看了一下。心里惊惶着,阿树该不会把沐公子给煮了吧?
到第三天的时候,阿树终于不煮沐公子了。
只是沐公子躺在那床上,面色苍白如纸,那唇色似比重伤未愈的将军都要惨白几分。
“无埃!”
顾长贺是喊着沐清尘的字醒过来的。
一直守着他的金二赶紧喊人:“卢大夫,将军醒了!”
一直在为受伤将士们治疗,又连续多日奔波的卢大夫从瞌睡中惊醒,赶紧小跑进来给顾长贺把脉。
“幸好将军武艺高强身体强壮,现下算是保住了性命,不过此伤凶险,往后需好好服药休养,才可恢复。”
顾长贺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清尘贤弟在京城可还好?”
他的记忆,还在伤重晕迷之前。
他知自己被同僚,甚至有可能是被皇帝所出卖,否则那大银国如何是他对手?大银国那些手下败将,又有何能耐伤他至此?
怕是宫里那位要自己死。
以皇帝的狭窄,江南城顾家,黄北城将军府,必已遭殃。
沐清尘寄居在将军府,势必也被累及……
没等金二回答,他咬牙忍痛要起身:“备马。”
他得回去设法施救。
金二赶紧将主子按住:
“将军切不可乱动。沐公子好不容易才缝好的伤口,特意叮嘱了你必须平躺静养的。”
“无埃来了?”顾长贺闻言还有些不信。
“是。自黄北城日夜兼程而来,又替将军治了伤,现下正在西厢房歇息。”金二怕他乱动,没敢说沐清尘还昏迷不醒。
但顾长贺对他的这几个暗卫也十分了解:
“我昏睡了多久?”
他伤得重,身上的伤也不似刚包扎好的感觉,沐清尘身有暗疾体质弱连练武都不能,他是知晓的。
“三……今天是第四天了。”
“扶我起来。”
若是平常小伤,顾长贺必不会说这个扶字。
但他深知自己此次伤得有多重,若非沐清尘,怕是再无醒来的可能。他要去看沐清尘,但也得珍惜这一条他救下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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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尘还未醒,阿树想不到顾长贺醒得这样快,而且伤得那么重,居然还能走过来看沐清尘。
他是蒙了自己的双眼才把沐清尘从浴桶捞了出来放到了床上,连衣裳都是简单给她穿上,那缠胸之事,自然没有做。
幸好北燕已入冬,被子厚实,他用被子将沐清尘的脖子以下都严严实实地盖好,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阿树,无埃他怎么了?”
他问了卢大夫,卢大夫说沐清尘已昏迷三日有余,是身体太虚弱,体力透支所致。
但顾长贺觉得没那么简单。
“她很痛。”
果然,阿树知道得更多:
“这些年,她一直很痛。”
阿树说出这句话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自七岁那年之后,沐清尘虽时有犯病,但从来没有一次像此次这般,所有的内服参丸与外用药材全部用尽,他又让金一去多买了一份回来用完,公子仍然没有醒。他担忧过度,也有些魔怔了。
但话已出口,他……亦不多做无谓的掩饰了。顾长贺的恩情,他们公子是拼了命来报了的。
“痛?无埃也受伤了么?”
顾长贺扫了金一金二一眼,金一金二赶紧摇头摆手表示沐公子并未受伤。
顾长贺此刻也痛,除了胸口肩头的箭伤,他身上还有其他伤口,又勉力走来见沐清尘,是以并不好受。
“你的痛会好。她不会。”
为了照料沐清尘,阿树已经极久未合眼了,沐清尘不醒,他始终不敢睡,极度的疲惫与惶恐也让他变得脆弱――甚至有了很危险的念头。
他甚至想,若是公子也喜欢顾长贺,若是顾长贺不嫌弃公子,他愿意做一切他能做的成全。只要公子能醒来好好活着便好。
金一金二不似顾长贺与阿树全副心神都在沐清尘身上,他们观察了屋内的药渣,药桶,还有沐清尘脱下的衣服――那些衣服,阿树显然已经收拾过了,但他们还是看到了一段白绸的一角。
还有阿树把榻上的沐清尘盖得太过严实,也可疑。
但如果沐清尘是个姑娘,阿树贴身照顾她入浴,阿树莫不是也是个姑娘?
金一金二与阿树都粗略交过手,知他武功不逊于他们,而且招式行事,并不似姑娘。
那……
金一金二看着他们的主子,眼神忧愁:沐公子便是个姑娘,主子怕也是……
顾长贺身在局中,此刻无暇顾及下属的心思,一心只忧沐清尘的怪病:
“阿树,无埃是我的贤弟,亦是我的救命恩人,可否告知她患的究竟是何病?”
故事未完待我明天来续
小跑回来写个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