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路边看汽车的那个年代
〓 第 1351 期 〓
文|王成海
我们小时候可不像现在，汽车遍地，挤得走也走不了，那个时候农村人见个汽车也稀罕得很，火车就更别说了，所以才有笑话说，一个第一次见到火车的人瞪着吃惊的眼睛，大呼“火车趴下还跑得那么快啊”的惊奇和疑问，旁边一个见过火车的人逗趣说:“你没见过站起来跑的火车吧？那家伙站起来跑，你连看的空儿也没有，就跑得没眼儿了。”
我们村就在一条公路旁，现在叫208国道，从集宁直接到二连的，追溯这条路的历史大概至少也有八九十年。
据老年人们讲，日本人曾经就修过、用过这条路，他们还在我们村南边的河上架过一座桥，下面是水泥桥墩，上面用非常粗的圆木架设。据说修桥墩当时修了几次立不住，找当地的高人指点，说桥墩里面需要装个人，他们最后居然把个做工的哑巴浇铸进去了，现在日本人所修建的那个桥的遗迹还在，废弃的桥墩还在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
七十年代中期，这条路开始重新扩修，顺便把桥也重建了，整体修成了水泥桥，日本人留下的那个桥被彻底拆毁，那些圆木不知道运到了那里，桥墩就赤身裸体地留在了原地。记得桥被拆之后，我们一群小孩天天跑到那里，妄想从废墟中寻得一点有用的东西，我曾经就从土里挖到一根三寸多厚，二尺多长的木板，拿回家去让我大给做了一个很结实的冰车。我们还曾经见过许多修路工人喊着号子，舁着夯子把路面的土砸瓷实。再后来我就经常在外读书了，没有亲眼见过修这条路，但感觉隔几年就会有变化，一直变为现在的柏油公路。
那个时候，跑在路上的汽车和现在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车型也很是简单，基本就三四种，大一点装货的有绿色的解放车，蓝色的日野车。小一点专门坐人的就是吉普车，也就是我们口里常说的卧车子，还有很少见的轿车子，我们叫板嘎嘛。一见到卧车子，我们就知道里面坐的是当官的，见到板嘎嘛，就知道里面坐的人肯定是大官，大人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那个时候别说想过长大之后自己买车，觉得能站在板嘎嘛跟前仔细看看也是一种荣幸，至少可以给没见过的人讲一讲，以此炫耀自己的见多识广。因为那个时候拥有我们这么靠近公路能经常看见汽车条件的人真还不多。为此，有的小孩专门来我们村走亲戚，目的居然就是为了能亲眼目睹到汽车，每到这个时候，我们本村的小孩就会领着这些外来“客人”，站在公路边等汽车，一旦远远地看到个汽车，我们就高兴得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地给“客人”讲解起来，而“客人”却张着难以合拢的小嘴，一边看着神奇的汽车，一边怔怔地听着我们的解说，直到汽车从我们面前飞驰而过后，我们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其实，这种情况都是习以为常的小事，那时候最令我们高兴的是在路边看军车。
记得在我刚出生一直到童年这个阶段，隔三差五就会听到要打仗的消息，弄得村里人心惶惶，时刻准备着逃跑，因为这事情我小时候还差点被家里给了别人，父母已经和别人约定好了，一旦打起仗来，为了保命就把我送人，可后来仗迟迟也没打，那家想抱我的人家也就一直没有等到我进他们家，我也就永远成为父母的儿子了。但仗没打起来，不等于没有打仗的准备，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每年的某一个时段，会有大批的军车沿着我们村边的公路开往北部，好多车的后边还拖着大炮，甚至还有坦克和装甲车出现，有时候这些军车会连续不断地过一天一夜。一到这个时候村里就会出现各种谣言，有的说是去打仗去了，有的说是到朱日和演习去了……
大批的军车经过我们村，黑夜也就罢了，如果在白天的话，村里无事的大人和小孩就会长时间地站在路边看军车。只见草绿色的军车上面，还挂着一层绿色的掩护装，如果是夏秋之际，甚至炮筒上面还挽有树枝，有的军车的车厢里还站着满满的一车军人。
我们小孩最喜欢看到解放军叔叔，他们个个年轻帅气，手抱着一支钢枪，人人都穿着崭新的绿军装，领子上的红领章和帽子上的红五角星熠熠生辉，他们笔直地面向外站在车厢的两侧，威武极了。一看到这种情况，别看我们年纪很小，但心里却也有一种激动，都不约而同地举起右手摇动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解放军叔叔，再见、再见。这些军人看到我们的举动也就会和我们招手致意。军车经过多的时候，我们有时接连不断地摆手，以至于摆得身困膀乏，但也激情不减，甚至忘了回家吃饭。尤其冬天遇到这种情况，寒风凛冽，我们被冻得小脸通红，手指发麻，鼻涕流下半脸，却也乐此不疲。
有时候解放军叔叔大概是被我们的可爱所感动，会给我们扔下一些东西，诸如饼干、水果等吃的东西，一到此时，我们人性的本能就显露出来，马上“歘”地一下，四分五裂开来，急急匆匆跑到汽路渠里搬开草丛去寻找“美食”去了，我记得自己曾经就抢到过那种很小的红果子，至今都能记起那种甜美的味道。
唉！时过境迁四十余年，但每每想起当初小时候看军车，和“解放军叔叔，再见”的情景，心里还是会生出一种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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