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二嫂迟到的黄昏爱情

文:雪兆丰年

图:来自网络

一九四八年秋天,二十岁的二哥尹良君,丢下新婚一年多的二嫂和才两个月的侄儿,与本村的几个人提着行李,结伴去徐州报考济南第三联中。因学生而为年化程度参差不齐,男女合校,再加上一些其它的原因,根本无法上课。

在徐州逗留两个星期后,他们又继续南下,坐了七天火车,来到了湖南长沙李家大屋,经过整顿后,公推王智信先生为联中校长。

上任之初,颇有一番作为,后由于教育经费没有着落,局势紧张,学潮不断,战事频繁,学校宣布自动解散。这一群无家可归的学生,被逼无奈,只好都去当兵了。二哥他们爷几个,先后都编排在国民党军队里,后来,国民党被中国人民解放军赶去了台湾。

兵败如山倒,国民党士兵死伤无数,惨不忍睹,据他们讲,海上飘落的军人帽子,像树叶一样,令人胆寒。

二嫂名叫刘德芳,她本是大沙河西张集村有名气的大富家的千金小姐,留着两条大辫子。人不但长得漂亮俊秀,心眼也好,而且还读过私塾,明书达礼。

当年良君二哥在丰师读书,每星期回家时,路过张集村中,恰巧二嫂娘家宅前有条大道,路南有古井一处。几个学生一路奔波,夏天酷热,口喝难忍,二哥决定去路北借个水桶打点水,偶然间看到聪明俊秀的二嫂,心里便滋生了爱慕之意。

回家后,二哥央求大爷托亲戚去刘府提亲,媒婆领命前往。当年二哥家中也有八九十亩地,可谓门当户对。果然不费多大劲,竟成了亲事,拣个吉日良辰,当年秋天过门交拜,夫妻相见,两人相爱,各称心怀,次年生了一个侄儿。

二哥出走后,二嫂把对二哥的思念,深深埋在心里,上要服侍年迈的父母,下要哺育两个月的儿子!虽说人口多,生活清苦,可在人前,她总是强装笑脸,从未见过他为生活发愁过。可每每当夜深人靜时,不知偷偷流过多少眼泪。

二嫂虽说是个千金大小姐,样样农活都拿得起,放得下,收割锄耙,收湿晒干。他白天在队里干活,挣工分,晚上起早睡晚加班抽纱纺线织布,然后,再拿着布去集市上换几个钱,来维持家中的开支。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造反派硬给二嫂戴上高帽子,说织布是投机倒把,搞资本主义。把她这个台属老婆批斗了十几天。一些好心眼的大娘劝她,再另找一个合适的人家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二嫂脸含热泪,叹了口气摇摇了头说,我生为尹家人,死为尹家的鬼啊!

日落月升,日复一日。

当年的俊二嫂,如今己是两鬓如霜的老太婆,一家人二十五口,四世同堂,其乐融融!

一九九六年秋天,一封署名尹良君的台胞寻妻寻子的信转到二嫂手上。原来二哥去台湾后,考上师范学校,毕业后,在桃园县六里乡当教师至今。

五十四年来,英俊潇洒的二哥,无时不在想念他在祖国大陆的妻儿,而一直未娶。二哥心中只有一个坚强的信念,大陆有他的一家,家中有他的父母妻儿。逢年过节,二哥总是驱車来到大海边,遥望茫茫大海,面朝西北方向,跪拜祖国大陆,祈祷全家平安,梦想成真!

同年金秋十月,二哥终于如愿以偿,回到了阔别五十余载的家乡——丰县华山镇尹常庄村。七十八岁的二嫂,望着满头银发的二哥,紧紧握着他的双手,老泪横流,二哥也泣不成声!连连夸奖二嫂,我的父母你给养老送终,又给我养了一群儿孙,真不人简单呀!我欠你们的太多太多了……

时下,二哥正着手办理来大陆定居的鉴证手续与退休证明。先后把他在台湾多年的积蓄转入家乡,捐款办学,家中盖了楼房,买了汽车叫三个孙孑搞运输生意。

落叶归根的二哥,和他相隔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二嫂,终于再次牵手,迟到黄昏爱情,终于画上 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太阳,在走过了辉煌的路程后,渐渐落下。留下了黄昏那沉静的美丽,留下一种坦然宁静的庄严。

夕阳西下,乡村沐浴在余辉的彩霞中,耄耋之年的二哥,每天迈着蹒跚的脚步,伴随着姗姗而行的二嫂于公路上漫步。他们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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