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四川•历史文化】陈怡 ‖ 雅安东汉石刻的文化价值
本文载《巴蜀史志》2019年第4期
汉代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最强盛的时期之一,也是中国文化艺术最具民族魄力的时期之一。鲁迅先生曾说:“唯汉代艺术,博大沉雄。”古朴、深厚、雄浑是汉代艺术的典型风格。雅安的东汉石刻就是汉代艺术的杰出代表。
雅安的汉文化源远流长,底蕴厚,是国内汉代石刻遗存较为丰富的地区之一。雅安现存东汉石刻数量多、类型全、价值高,驰名国内外,包括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高颐阙及石兽”“樊敏阙及石刻”、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王晖石棺及石刻”等东汉碑、阙、石兽、石棺、画像石等。雅安东汉石刻以其精湛的雕刻艺术和文化内涵,被专家誉为“汉魂”“汉艺精粹”。
颐阙位于四川省雅安市雨城区姚桥新区,建于东汉建安十四年(209),国务院于1961年公布其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迄今我国三十余座汉阙中保存最为完好的仿木结构石质建筑,也是唯一集神兽、阙、碑、神道、墓为一体的汉阙。
高颐阙分东西两阙,故也称“双阙”,两阙相距13.6 米。高颐阙即西阙,阙上北面铭文曰:“汉故益州太守阴平都尉武阳令北府丞举孝廉高君字贯光。”檐端每端一字,亦书上述铭文,如瓦当形状。
铭文属隶书体。东阙现仅存阙身,清代曾修复石刻顶盖,也仿瓦当形状。高颐阙的檐部下层雕刻角柱和方斗,阙总高6米(包括台基),阙身分母阙和子阙(即正阙和副阙)。母阙身宽 1.6米、厚0.9米;子阙高3.39、身宽 1.1米、厚 0.5米。阙上部面宽1.94 米,下部面宽3.81米、出檐0.6 米。阙身到檐系用五层石块堆砌而成,檐逐渐向外挑出,舒展自然。阙顶仿照汉代木结构建筑,雕刻成四阿房重檐形式,上下之间相距紧密,顶部为瓦当状,脊中刻一只雄鹰。整个阙的轮廓曲折变化、古朴浑厚,表现了汉代雕刻艺术的独特风格。高颐阙上的精美雕刻,有着较高的历史和艺术价值。如雕刻的蜀柱承托着枋子,平面浮雕人物故事,转角斗下各雕一角神。界石南北两面正中各雕刻一饕餮,其中一口衔鱼、一口衔蛇。阙上雕刻的历史故事,以写实手法,颂扬古代重礼尚义的典范,以起“教化”作用。石刻中还有象征祥瑞的九尾狐、三足乌、龙、虎、朱雀、马、牛、羊、猿猴等奇禽异兽,形态也都很生动。
高颐阙前排列着汉刻石兽两只,其形状似 虎头狮身,身高1.1米、长1.6米,背生双翅,雄姿威武,表现昂首急走之状。这种兽形,古籍中定名为辟邪,是想像中的瑞兽。
樊敏碑、阙及石兽位于四川省芦山县芦阳镇黎明村,为东汉巴郡太守樊敏墓前的陈列物,建于东汉建安十年(205)。1988年1月,国务院以“樊敏阙及石刻”的名称,公布其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樊敏,字升达(一称叔达),芦山樊家祠人,官至东汉巴郡太守。碑文中,对其一生作了详尽记述:“从小聪颖好学,仗义勇为,因为才德兼备,被国君招请入朝为官,为官刚直不阿,清正廉明,被人称为吏师,是为官者的典范,享84岁,临终,百姓悲恸,老幼涕零。”至今,民间还流传有他的传奇故事,如樊听石蚕的故事、樊敏与狐仙的爱情故事等。其墓碑为国内现存较完整敏与古代少数民族间的密切关系,尤其是与青衣羌族的密切交往。通过对樊敏碑碑文的研究,可以印证和补充史书对地方史事记载的不足。此外,樊敏碑不仅具有造型优美、书法水平高超、全碑至今完整、影响深远等许多特点,而且在对上古史、民族史、地方史等方面的研究,都具有较高学术价值,曾收入宋赵明诚所著《金石录》中,被康有为誉为“明月升天,干禄上上品”。
樊阙,置于碑前,北宋时已倒塌。1957 年,四川省文化局拨款修复扶壁式左阙(右阙仅残存部分部件)。左阙由座、壁、楼、檐和顶盖组成。自座至顶共13 层,高 5.32 米,宽 254 米,厚 0.91 米,单檐山字形脊顶,中央刻一含绶之鹰。此阙为国内现存极少的汉代石阙之一,气势磅礴、造型雄浑、构图协调、内容丰富,展现出汉代高超的石刻技艺,不仅艺术观赏价值极高,且是研究汉代建筑工艺的瑰宝,已被《中国美术辞典》收作版图。樊阙有诗云叹:“滚滚江水先紫烟,江畔碑阙颂先贤。垂髫奋勇诛怪兽,学子悲悯救狐仙,桓桓立朝刚且正,眷眷还乡俭亦谦,懿德不随流水去,水驻雄景壮河山。”
石兽,置于樊阙之前,形制较大的有两具,雌雄特征明显,昂首挺胸作跨步状,其肩有双翅,翅末有二健羽抵及臀部,垂尾。二石兽即史籍所谓之“天禄”“辟邪”。民国版《芦山县志》记:“似虎,乡人则称之为‘石马’。其构思奇 特,造型生动,琢工精细,极具地方特色。另有较小的石兽一具,其头角、颈及腿有卷毛。其长 1.7 米,宽 0.66 米,高 1.08 米 ,民国版《芦山县志》记似石羊。
还有兽形石胚一具,已雕出身躯轮廓,长2米,宽0.55 米,高1.35 米。又还有石龟一具,腹部平匐,背部有植碑基槽。其长1.94米,宽1.40米,高0.45米。估计小石兽、兽形石胚及龟石为制作时之废件。
石棺位于四川省芦山县芦阳镇先锋村,坐东南向西北,建造于东汉建安十七年(212),民国 31年(1942)由任乃强先生主持发掘出土。棺主王晖,为蜀郡属国都尉汉嘉郡之要官,主管郡国钱粮、户口、人丁等,定期向上汇报地方政绩。
石棺为长方匣式,由整块红砂石凿成,长 2.5米,宽 0.83米,高1.01米。全棺五幅浮雕,棺盖首为饕餮图,前和刻双门,左门紧闭,有墓志35字:“故上计史王晖伯昭,以建安十六岁在辛卯九月下旬卒,其十七年六月甲戌葬,呜呼哀哉”;右门微启,门缝中刻一仙人,左壁为虬,右壁为螭,后和刻玄武图。郭沫若得到石棺浮雕拓片后,如获至宝,连续作诗咏叹,留下“西蜀由来多名工,芦山僻地竞尔雄”之名句。
中国画像葬具源于商周,历经隋唐五代两宋辽金后逐渐消失,共 1500 多年历史,四川汉代画像石棺内容与形式的统一堪称完美。王晖石棺深藏秘密、意境深邃、耐人寻味,其造型生动、值得探索,为石刻艺术之上乘,对研究汉代丧葬习俗、石刻艺术、道教、神话、建筑等方面,都有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1961年公布为四川省文物保护单位。石棺拓片曾先后赴日本、南斯 拉夫、美国等地展出,丹麦、德国等多个国家专家亦专程前往考察。
杨君之铭碑,清道光五年(1825)首次发现于芦山,民国 31 年(1942)出土于四川省芦山县芦阳镇南街汉姜侯祠内平襄楼(姜庆楼)前30米。碑主疑为蜀郡属国都尉杨统,其碑仅发现原碑之穿眼以上部分,碑身至今尚未发现。残碑高 0.88 米,下宽 1.2 米,呈半圆形,两面皆作三圭首错叠图案。素面,无纹饰。正面残存额题有“尉杨君之铭”字样,隶书。碑阴残存汉隶书竖行21行共 34字。此碑首 1979年被列入“不得随意传拓”之《四川名碑》。
铭碑出土处两侧有石兽两具,为红砂石连座整体圆雕,各具长2.3米,宽0.66 米,高1.7米。雌雄相对,昂首挺胸,张口怒目,颈有卷毛,作扬爪前行状,臀后著长尾,雄健浑朴,形态遒劲,实为汉艺精品,展示出汉代社会激昂奋进精神。
据有关资料记载,杨君之铭碑碑帽及两具石兽原位于县城南街姜侯祠内。两兽对峙,中为半月形之碑帽。邑人称为“姜城夜月”,为芦山“内八景”之一。据传:“碑帽其状如半月,恒有夜光,为姜维殉难于中秋之后的精魂再现。明代正德十五年,天全二土司侵界攻占芦山,知县屠峦父子率兵民抵抗,殉难。而天全土司在夺战时,于月夜瞥见二白犬舔食斧钺兵器,咬其弓弦,通营皆见,士兵如痴如迷,无敢发音者。次日交战,果然人病、弦断、戟折,敌兵大败而归,皆云姜侯之显灵也。”杨君之铭碑对补正东汉史实,确证青衣县、西部都尉、蜀郡属国都尉、汉嘉郡治地均为芦山县及研究汉代职官制度、汉隶书法等,都具有较高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
1953年3月,由西南博物院教授邓少琴指导,在芦阳镇黎明村发掘一座东汉砖室墓。出土石刻楼房1件,石镇墓俑2件,均系红砂石质地。石刻浮雕楼房为干栏式建筑模型,高0.41米,宽0.58米,厚0.20米。楼顶重檐庑殿,上覆筒瓦,上层檐头半瓦当,下层檐头全瓦当。楼上有三室,中室有双扉,一启一闭,一女性着宽袖长服侧立于双扉之间。扉侧各有一窗,上有横棂。左右侧室正面均无遮挡。楼上、下有梯相通。楼下三柱,柱础宽厚,柱体粗大,柱顶结构类似柏栱。楼下共坐3人。左方一人为男性,头戴巾,着交领服,双手分别持物身略右倾。右方二人,近中柱一人亦男性,装束同前,手持圆形物,向左视;右侧为一女性,头似戴巾,着交领服,双手呈环抱状持物,身微左倾。
石俑两件。其一为镇墓俑头有双角,大耳鼓眼,露两獠牙长舌垂胸,左手持斧,右手捉蛇俑高1.28 米,宽 0.45 米,厚 0.30米。其二为生产(劳作)俑,右手持 锤 ,左手执箕 ,高 1.1 米 ,0.37米,厚0.25米。
汉制,庶民居宅禁用瓦当因此,此楼所反映的应为官宦人家住宅。此楼窗有横棂,较为少见,楼雕设计严谨,刻工精细,对研究汉代建筑、雕刻艺术及社会生活均有价值,为国家二级文物。楼房及俑均选入《中国美术全集·泰汉雕塑卷》1987 年曾美国展出。
1971年,在芦山东汉晚期墓中出土一件红砂石摇钱树座,其整体作山形,呈椭圆带锥形,底径0.35米,高0.25米,中空,四周满布高浮雕,为目前所见浮雕画像最多、内容最为丰富、雕刻最为精美的摇钱树座之一。其上画像大致分为三层:底层主要为古代故事,可识者有“季札挂剑”“力士椎秦”“高祖斩蛇”等;中层以天门和西王母(以半开门和玉女暗示)为主,还有一副与神仙思想有关的“刺猿”画像;上层为突出平台与仙人六博。树座以关于西王母的神话为主题,通体均为深浮雕,山峦重叠,人物众多,神态各异,慈眉善目的西王母居于石室之中,一武士卧于石室前。山顶刻有一有翅独角虬龙蟠踞,为守护神山的“开明兽”之属。顶端正中有一圆孔,可供植插摇钱树。整体构图似为“西王母所居之昆仑山”,为国家二级文物。1987年曾送美国展出。
以上仅为雅安东汉石刻的代表,它们以其高度的历史、艺术和文化价值,与雅安丰富的历史文化遗存相互辉映,形成雅安特色文物优势,是考察、研究汉代石刻的重要实物资料。
(载《巴蜀史志》2019年第4期 总第224期)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