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颖：军号（36）上｜剧本

毛颖：军号（35）下｜剧本

文/毛颖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第36集

36-1 祖山曾智超指挥部回廊·日·内/外

一队军官铿锵走过，电报声不绝于耳。

（OS）将领甲：共军挺得并不靠前，肯定在等援兵。

（OS）将领乙：那更不对了！以他们一贯做法，既有后军，前军必突进袭扰在先，试探我布防底细！

36-2 曾智超指挥部会议室·日·内

一干将领围着沙盘争执，沙盘上，解放军位置已明显标出。

将领乙指解放军位置：可他们停在那儿不动了吗！所谓援兵之说，我看多虑！

将领丙：你怎么知道，共军没来摸布防底细？他们一贯神不知鬼不觉！

将领甲：就算来了，也是小股，咱现在的布防格局，灵活多变。他就是探了去，也没用！

将领乙：要我说，区区一个师，劳师远行而来，当趁其立足未稳……（拳头轻轻砸向沙盘上解放军位置）出击一下！给他个下马威！

将领丙：我也正有此想！

将领甲：我为守，彼为攻，我兵力占优，动不如静！

将领乙：从来都是一静不如一动，你怎么倒过来了？

将领甲：我们现在是守势！

将领丙：以攻为守吗！

将领乙：此时出击已算不得主动！他们日前鸣号叫嚣，实为心攻！不还以颜色，不足以……

将领甲：那样说的话，新来的特派员已当场还以颜色了！

将领乙：那算什么！小娘们儿吹吹打打……

杨春进入，甲、丙匆忙冲乙示意。

乙住声，回看，尴尬。

杨春缓缓踱近，冲他们莞而一笑：小娘们儿吹吹打打的时候，大男人们要是照城外响号地方轰几炮，恐怕这会儿……（伸手到沙盘上，利落拔掉解放军标志，轻飘飘丢开，看几人，忽然冷脸）早干吗去了！（昂然奔密室方向）

甲乙丙及余者面面相觑，俄顷，都指乙。

甲（低声）：多嘴啊！

丙（低声）：这就叫自讨没趣吧？

众人轻笑。

杨春走到密室门口，背对他们，偷笑。

乙羞愤地、低声：说正事儿！（摆回沙盘上解放军标志）哪儿那么轻巧啊！

36-3 潘师指挥帐篷·日·内

报务员收报完毕，交给参谋长，参谋长看一眼，交给已扮成百姓的云鹏。

云鹏接过看：太好了！这下更有底了！

参谋长：趁你们还没出发，再研究一下吧！

云鹏：好！（对帐外喊）通讯员，马上请师长过来！

36-4 潘师新宿营地·日·外

仍是山地，可林木稀少，祖山城楼遥遥在望。

猛子穿百姓衣服，边巡查边小心收藏军号。干部甲乙紧随。

甲：师长，我还是觉得这儿太开阔……

乙：是啊，万一敌人炮击……

猛子：如果敌人炮击，林子里更危险！（看祖山方向）就要让他们看的清清楚楚！（藏好军号，对甲乙展示）看的出来么？

通讯员跑来：师长，政委叫你马上过去！

猛子：知道了。（对甲乙）说啊，看得出来么？

甲乙审视，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猛子：什么意思啊？都哑巴了？

36-5 祖山曾智超指挥部密室·日·内

杨春邵云鲲曾智超在。

邵云鲲面露喜色：我赞成出击！

曾智超：按说，应该打一下！可我总觉着，他们把阵势摆那么开，位置亮那么明，这里面，会不会……

杨春：你怕他是唱空城计？

曾智超看她：空城计？

杨春：说错了？（看他俩）我从小在戏班长大，知道这出戏！

邵云鲲：那咱可不能当司马懿啊！

36-6 潘师指挥帐篷·日·内

参谋长惊讶地：就是让他们打过来？

猛子点头：曾智超不会轻易动手。他会怕中空城计。

云鹏：空城计？

参谋长：咱可不是空城啊！万一他不当司马懿，真一阵老炮过来，咱们……

猛子：所以，得先给他点颜色看看！

云鹏参谋长齐看他。

猛子：怎么了？我跟政委去执行这么光荣的任务，你们不该吹吹打打欢送一下么？

云鹏醒悟，指猛子，笑：真有你的！鬼透了！

参谋长醒悟：明白了！（兴奋）

猛子：明白了就马上布置！我鬼，曾智超老小子更鬼，说不定，下一分钟，就想明白了！快！

参谋长：是！

36-7 祖山曾智超指挥部密室·日·内

杨春：如果打，他们不会反击。

邵云鲲：你怎么知道？

杨春：你想啊，他们拿什么反击？有意义么？（看曾智超）你们抗战时候一起打过仗，猛子什么时候干赔本买卖？

曾智超：也是！（忽然看杨春）猛子？

杨春：叫错了？

曾智超：没错……（沉吟，慨叹）猛子……猛子……

邵云鲲虚点杨春，一脸责备神情。

杨春瞪她（OS）：又挑我的错？！

邵云鲲看她（OS）：这时候提对手外号，不是让他怀旧？（飞瞟曾智超）

杨春也看去，见曾智超托腮沉思，看回邵云鲲（OS）：不提他就不怀旧了？不如让他怀个够！

曾智超忽然拍桌子：好！

杨春邵云鲲吓一跳。

曾智超：给他一通后位炮击！

杨春：后位炮击？

邵云鲲：什么意思？

杨春白他：就是往他们身后打！

邵云鲲：这我还不知道！我问的是……（看曾智超）

曾智超：二位，一个是国防部参谋，一位是保密局特派专员，曾某这话，本不该说……

36-8 潘师新宿营地·日·外

干部甲乙指挥部队向两翼悄然疏散。

猛子云鹏参谋长在一相对隐蔽处蹲着就地写划商议。

几个干部带一队战士过来，报告敬礼，他们起身挑选战士。云鹏亲切，不时帮战士调整装束；猛子激昂，不时捶打战士，说了什么逗得战士们笑。参谋长认真梳理、分置、整队……

（OS）曾智超：适才，杨特派员提起猛子二字，曾某颇有感慨。想抗战时并肩赴死，惺惺相惜；而竟又在此刀兵相见，欲以死相拼，实感伤矣！今两军对垒，我占优。先击则利。然曾某念旧，不忍直击其要，故斗胆出后位炮击之策。既显我军威势，又还抗战之谊。或可给其指示退路。若能逼退，自然大好。不退，我礼数尽到，往后，也好安心对阵……

36-9 祖山曾智超指挥部密室·日·内

邵云鲲：你这是妇人之仁！（忽自觉失言，瞥杨春）

杨春：妇人之仁也是仁！军座仁义当先，（举手）妇人赞成！

36-10 潘师新宿营地·日·外

猛子面对整好的队伍：记住了么？

带队干部：记住了！按既定部署，不论胜败，不听号语，单独突进，到位就撤！

猛子：行动！

36-11 祖山曾智超指挥部会议室·日·内

密室门开，曾智超邵云鲲杨春鱼贯而出。

讨论中的众将领齐齐立正敬礼。曾智超等还礼。

曾智超：火速标位，调北门重炮营，准备炮击共军驻地！

众将领：是！（扑向沙盘）

杨春兀自跑向门口。

曾智超：杨特派员……

杨春不回头：取军号！

众人疑惑，看曾智超。

邵云鲲：取军号？

曾智超欣慰点头：阿春回来了……（意味深长地看邵云鲲）我们的号兵，阿春，回来了……

36-12 潘师新宿营地·日·外

已摆成战斗姿态，其实大半临时掩体后面都只是支起的帽子，并无战士，更无真枪实弹。

参谋长嘱咐布阵战士：不用那么仔细，往后铺，越大越好！

通讯员跑来：参谋长！（挥舞手里电文）

参谋长：这儿！（迎去）

36-13 潘师新宿营地～祖山城侧面山道·日·外

猛子云鹏带十来个精干战士，全部百姓装束，疾行。

36-14 潘师新宿营地·日·外

参谋长拿着电文：糟了！（看远处）他们已经出发了！

通讯员：这……

参谋长：必须告诉政委！你带几个人，马上追！

通讯员：是！

36-15 祖山北门内外·日·外

城门洞开，大队敌军跑出，城外布防敌军正调动，重炮被推出城。

36-16 祖山敌营区院落·日·外

敌军纷纷出营列队，很有秩序。

36-17 祖山街巷·日·外

大队敌军跑向北门方向，步履齐整。

杨春迎面疾来，跟队伍擦肩而过。

36-18 杨春住所院落·日·外

乙刚由外疾入，冲向临时电讯室。

奔到临时电讯室门口，堪堪要开门时，他凝住，耳边回响起沉稳、低沉的男声：对杨春这样极度危险的人物，成功潜伏在其身边，绝非易事，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抱丝毫侥幸心理……

36-19 曾智超住所院落·日·外

曾儿兴奋跑入：妈！

邵云娟奔出：快回来！又到处乱跑！

曾儿：好像要打仗了！外面好多兵！

邵云娟拍打儿子进屋：知道要打仗了还乱跑！

儿子：我想去看看！

邵云娟：不许！进去！

儿子：早知道不回来了！

邵云娟：回来就对了！

女儿跑出：哪儿打仗？跟解放军打？

邵云娟严厉驱赶儿女进屋：这儿本来就是战场！快进屋！

36-20 杨春住所院落·日·外

乙刚转向杨春居室，忽然听见急促奔跑的脚步声，停住回望。

杨春跑入：小刚，拿号！快！

乙刚：是！（毫无犹疑地钻入杨春居室）

杨春想了想，跟进去。

36-21 杨春住所杨春居室·日·内

布置简单，但仍可看出“闺房”气质。

乙刚捧出装军号的狭长箱子，转向跟入的杨春：特派员——

杨春两手一上一下夹住箱子：多谢！

说话间，她下面手托住箱子往怀里撤，上面手轻轻推了乙刚胸口一把，在乙刚下意识受力倒退的间隙，不着痕迹地转身疾奔桌案，小心翼翼放下箱子，轻轻掀开，冷冷扭头看乙刚，眼里射出死神般的光芒。

乙刚僵立在原地，直瞪瞪看胸口——他的胸口，戳着两指宽半个巴掌长的竹片，薄如书签，并无血液流出。

杨春取出军号，淡淡地：不想死的话，把那边的密码密钥交出来，我只说一遍。

乙刚想说话，刚一张嘴，嘴里就涌出大血块，人颤抖踉跄，勉力撑住就近家什，保持直立。

杨春幽灵般缓劲，梦呓般地：疼么？

乙刚本能地摇摇头。

杨春凑到乙刚跟前，近乎拥抱地拢住他，嘘声、柔媚地：不疼就对了，我是讲交情的——现在送医院，有的救……（仰望竭力忍着不呕血的乙刚，近乎祈求地）点个头，哪怕是骗我，哪怕只为能活下去……

乙刚看定她，吃力而坚决地摇摇头。

杨春无声流泪，扶着乙刚就地坐倒靠住刚刚撑着的家什，自己跟着蹲下，跟乙刚呈平视，泪眼看着乙刚：求你了……

乙刚坚决摇头，想说话，却只是又呕出大片血块。

血块滑下，一路散落成浓稠血液，涂染了乙刚前胸和杨春抚在他胸前的手。

杨春缓缓低头，抽噎地：好狠心的共产党……

她猛昂头，同时猛抽鼻子，倏地起身，过程中涂染了乙刚血液的手不经意般在乙刚胸口捋了一把，竹片无声地深入乙刚胸膛、不见外露。

乙刚目光跟着杨春，怔怔定在她摆弄军号的桌案，低垂的手无意识痉挛着。

杨春声音幽灵般传来：你赢了！你们赢了！

乙刚的手停止了痉挛，大瞪着的眼睛，似乎闪出一线欣慰和解脱。

36-22 祖山城侧面山道·日·外

猛子云鹏等伏在灌木中，俯瞰祖山北门方向。视线中，敌人调动动作清清楚楚。

猛子：好小子，我还没动，你倒先动了！

云鹏：怎么办？

猛子：料着了他有这手，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回望来路）不知道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聪明的话，就该取消袭扰计划……

36-23 祖山北门城楼·日·外

曾智超登上，邵云鲲和一干将领紧跟。

曾智超举望远镜观察。

36-24 祖山城侧面山道·日·外

猛子对云鹏：我往前跑跑，你们先别动！（起身疾去）

云鹏：你哪儿去？

猛子不回头，挥手：别跟着，马上回来！

36-25 祖山杨春住所院落·日·外

杨春拿军号冲出居室，又冲进另一房间，夹着军号，拿着一套锁链返回居室门前，哗啦啦锁死门，机警四顾。

36-26 祖山北门外·日·外

曾部摇起炮口。

36-27 北门城楼·日·外

曾智超放下望远镜，对身边将领甲：所有炮对准共军营区之后空地。

将领甲：啊？

曾智超：啊什么？执行！

将领甲：是！

36-28 杨春住所院落·日·外

居室门被重重铁链绕死，杨春白手套叼在嘴上，腋下夹着军号，拿香烟火柴在锁上做暗记。（注：“暗记”为特工惯用伎俩，通常采取不令人注意的轻小物件，做成特别位置、姿态。他人稍不注意，很容易破坏，几乎无法完全复原。留记者通过暗记模样判断留记处是否被触动过）

忽然，城外响起进攻的军号声。

她一惊，做暗记的手凝住。她手上，还残存着没擦净的血迹。

36-29 北门城楼·日·外

曾智超和众将领循声望。

邵云鲲：来了？

曾智超：很近！（指侧面）就在那边！

邵云鲲命令将领乙：山炮轰击！

曾智超：不！

邵云鲲：智超！

曾智超：计划不变！我敢肯定，这是潘江海的疑兵之计！

36-30 祖山城侧面山道云鹏等人埋伏处·日·外

云鹏按住身边战士：别动！师长这是在疑惑敌人！

战士：太近了！敌人万一炮轰……

云鹏：你去能有什么办法？

战士语结。

云鹏：师长自有他的办法！我知道！知道……（转看祖山方向，脸上笼上愁云、OS）猛子，老伙计，确实太近了！太危险了！

36-31 祖山城侧面密林老树上·日·外

离祖山北门城楼很近。

猛子猿猴般蹲在树杈上，做着随时跳开的准备，奋力吹号（OS）老曾，可别真给我一炮啊！

36-32 云鹏等人埋伏处·日·外

号声激昂，云鹏凝神看敌军。

通讯员远远跑来：政委……

云鹏等看过去。

忽然，祖山方向发出炮弹发射的声音。

36-33 祖山杨春住所院落·日·外

炮声隆隆传来，杨春缓缓离手。

锁门的铁链间，一根折断的火柴虚搭着，直垂一侧连着半根香烟，地面上洒落了一些烟丝。

炮声隆隆，暗记稍稍受震，但没变动。

杨春满意地退开，长靴脚尖轻轻把地上的半支香烟拨得离门槛稍远，转身猛跑向院门，途中擎号吹响。

36-34 祖山城侧面山道云鹏等人埋伏处·日·外

通讯员把电文交给云鹏，云鹏看了看，脸上掠过一丝惊惧，随即又变回镇定决绝模样。

炮弹呼啸而过，在远处炸响。

云鹏对通讯员：我知道了，（电文折起收藏）你们快回去！注意安全！

通讯员：是！（敬礼）

云鹏：还有，敌人炮击突然，传师长命令，取消袭扰！

通讯员：是！（带队疾去）

城里传出军号声，云鹏凝神细听。

猛子方向号声变换，城里跟着变，但并不附和，而是故意扰乱。

旁白：此时此刻，对邵云鹏来讲，所有情况都是突然的、危急的。眼前状况已经够让人揪心，刚得到消息，姐姐外甥外甥女全在祖山城里，随时可能被扣押、面临危险，更让他忧惧……

36-35 猛子位置·日·外

猛子停号，溜下树，疾去，瞬间消失在树丛间。

城里号声在炮声中隐约起来。

旁白继续：他不敢细想，也确实没时间细想。等到细想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情况，不只是他的家事，而是跟整个行动计划相关。

36-36 云鹏等人埋伏处·日·外

城里号声刚停，不远处又响起猛子号声，城里随即鸣号干扰。

战士焦急询问云鹏。

云鹏起身，指向猛子方向，一行疾去。

旁白继续：也才发现，从这一刻起，这个消息，曾智超突如其来的后位炮击，以及杨春的号声干扰，把精心设计的计划，抛向了不可控的境地……

36-37 潘师新宿营地·昏·外

队伍纷纷归位，参谋长游走查问：有没有伤亡？

回答都是“没有”。

曾智超发动的炮击，持续时间并不长，并且很精准地没给解放军带来任何伤亡。

干部甲乙匆忙迎住参谋长。

甲：怎么回事儿了？敌人的炮都打到后面去了！

参谋长：后面？

乙：后面老远！不像打偏！

甲：真奇怪！

乙：早知道他们这么笨，就不准备这么复杂了！

参谋长忽然悟出什么：不是笨！

甲乙都看他。

参谋长：要是，他们也太笨了！（皱眉）这个情况，应该报告师长政委。

甲：怎么报告？

乙：是啊，他们现在，恐怕都走的找不到了……

参谋长：看来，这个曾智超确实不简单！师长临时取消了袭扰计划，太及时了！（看祖山方向）也不知师长政委他们进没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