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桥:平阴有个南崖村|散文

李立纲:老妈的生日

文/白杨桥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平阴作协的文友们带我们去南崖(yái)村的时候,内心还是颇有些嘀咕的:一个北方平原内陆的小村子,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呢,让我们顶着大太阳,驱车前来观摩?

进得村子,我们紧跟着“导游”亦步亦趋。走过街道两侧的现代民居,右拐进一条不起眼的胡同。地势逐渐降低,建筑的沧桑感浓烈起来了:胡同两侧的房子,大多是石墙砌成,也有的是土石结合,地基和顶部是石墙,中间是土墙,用夹杂碎石的黄土筑垛而成。有的院中还建有土楼,可见当年主人家日子的丰裕。只是门楣陈旧,墙体斑驳,岁月的印痕依稀可见,打眼一看就知年代久远,很像小时候,我们生活过的小村落,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一行人,边走边看,慢慢到了一个路口。路的右侧有一个水坑,时值初夏,雨季未到,水坑是干涸的。据说,村子里修这个水坑,夏季雨水多时可汇集此处,以免村子被淹;天气干旱时,人们还可从水坑里取水用,水坑起到了存储和调节水源的作用。水坑的南沿还砌有台阶,方便人们下到水坑边取水。

这个水坑的位置,原来是一个大戏台,因为每隔时间不久,高家就要死一位年轻人,族长对此十分着急,就找了一位风水大师到街上走了一周,说是戏台有问题,要想改变现状,需将戏台变水坑(戏台变水坑,不再死年轻,台前架起桥,人人活到老)。于是,族长下令,改变戏台,前起桥梁。水坑往西,是一条石头砌成的路。水坑的另一个作用,是为了缓解山水下来对石路的冲击。“导游”让我们仔细看这条路有什么特点。遂仔细看:铺路的石头形状不一,大小不一。没什么特别啊。

“导游”笑了,“这石板路是从前村子里做错事的人修的。村人犯了错,为表惩罚,让其上山取石,运到这里,铺成石路将功折罪。因为犯错的人,年龄不一样,力气不一样,所以石头有大有小。”原来如此,内心竟然受到震撼!低头沿着这条路看石块,想象着犯错的那些人的年龄和有可能所犯的错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教育从来都不是只有表扬和鼓励,必须有惩罚的。否则怎么印象深呢,怎么能有所敬畏,有所收敛呢?

一个社会的风清气正,秩序井然,必须有法律的强制,有道德的约束。成人也会犯错,更何况孩子。这个时候学校和老师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可现今的环境,连做错事罚站都成了体罚,媒体动不动就舆论一边倒,谁还敢去管教那些淘气的顽童呢?“棍棒底下出孝子”固然有其不足处,但一味地表扬,是不是也有“捧杀”的后患呢?

惩戒和赞扬,本就是教育的两条腿,人为地夸大一条,禁忌一条又怎么能够让教育健步如飞?古人云:地贫栽松柏,家贫子读书。没有教育,拿什么和人家拼?这石板路,南崖村在近几年的建设中特意保留了部分,使其成为老村的标志之一,这是一种智慧。单就这一点,哪怕是仅此一点,在当今的教育环境下,也足以震撼和警醒某些宠溺和自大了。

沿路前行,两侧是院落高低起伏,北面高沿上是一片大院落,号称高家大院,据说是孔门七十二贤之一的高柴后裔。这一片大院落外面还有圩子围着,晚上关了圩子门,自成一体,犹如一个小的村落。想来高家后裔们,也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是晴耕雨读诗书传家,也一定有家规族训教导着约束着。否则,怎经得起千年风雨而一路走下来?果然,史书记载高柴忠厚纯正,守孝道,善为吏。先生之风,高山仰止,泽被后世。

泽被后世的,还有那座石质立交桥。桥身全用大型青石叠砌而成,朴实端庄,浑厚大气。桥体连接着南北村落片区,上通南北,下通东西。据说建立交桥是为当时的老太太看戏所建。是高家孝善传承,尊重女性的证明。因为以前的妇女是小脚,到戏场看戏不方便,所以南崖村的祖先们就考虑到了这一桥多用的设计。即解决了妇女们看戏的问题,又解决了桥南桥北村落连接的问题,还顺便解决了东西通行以及防洪泄洪的问题。

孝是中华民族的优秀美德,尊重自家的女性,其家必父慈子孝家道昌盛,家庭和谐幸福;尊重同时代的女性,则社会定会光风霁月,国泰民安。试想,占天下人口一半的女人们、母亲们幸福了,这社会的幸福指数能不水涨船高吗?

立交桥西行50米,是文昌阁。文昌阁为古村的主体建筑,建在独拱桥洞之上正中偏西位置,阁和城门连体,阁内塑像为新修。墙体石质,窗花亦然。纵观古今中外历史,只有文化,才是一个种族,一个民族绵延的最强大支撑。四大文明古国,唯中国文化不曾断裂,不能不说与中华大地上无处不在的文化尊崇密不可分,就如眼前这所新旧同存的文昌阁。

文昌阁所在的独拱石桥洞,建于清康熙年间,风格美观大方,也同其东立交桥一样,连通着村落的南北片区。据说这里曾是全村唯一进出的通道。文昌阁南侧有高家祠堂,创建于清光绪八年(1882),这些先人生存的文化符号,虽经百年风雨侵蚀,断壁残垣里,依稀可见当年的鼎盛。

兴之所至,遂查阅资料:洪范池镇南崖古村,全称为东峪南崖村。因离村不远处有一个扈泉,这里是春秋战国时期古扈国的遗址,叫东扈峪,简称东峪。东峪南崖村就位于大寨山下东扈峪中,隶属济南市平阴县洪范池镇,其西北方向即为镇政府驻地。村子东依大寨山省级森林公园,西靠云翠山省级森林公园,整个古村就处在两座山的怀抱中,属丘陵间沟壑地形。村中祠庙楼阁、古桥古井、泉水碑刻、砖雕石雕等古文化遗迹星罗棋布,随处可见。

南崖村历史悠久到早在夏、商时期就有人们在这里居住,是江北为数不多的古村落之一。看到这里,不由放低了声音和脚步,我知道脚下的每一步都与无数的脚印重叠,怕惊扰了那些睡着的往圣先贤。因为即使他们睡着,那些历史的荣光和智慧,那些先祖的勤奋勇敢和远见,此时此刻,都在这一片天空回荡,让我们聆听和仰望!

2015年,南崖古村被山东省列入300个首批乡村记忆工程文化遗产名单中,成为国家级传统村落,同年,山东省政府将南崖古村建筑群列为第五批文物保护单位。目前保留有明清建筑300余户,房屋2000多间,主要集中在村西部的万家街、高家街、崔家街三条街道和10余条胡同中。

为了更好的保护这一历史文化遗产,洪范池镇党委政府也对南崖古村开展了修缮工作,而这次的“导游”,正是分管宣传的镇人大副主席郭慧。郭主席说:南崖村位于大寨山下,以前交通不便,近年新修了公路,因为村中保留有大量的古民居,古桥等古老的东西,所以这两年南崖村有很多美术写生的画家光顾,使得这个宁静的山村也热闹了起来。

是的,是应该来此村看看的,以此为起点,追溯一下我们的来路和曾经。不仅是该村古老的建筑,关于教育,关于孝,关于文化,关于传承。我们这个民族是有许多美德的,有很多东西的衡量标准不仅仅是金钱。

中国的读书人,大多是有家国情怀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国家国,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一个小小村落,窥斑知豹,仿佛能看到我们中华民族千年发展的缩影。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我们晴耕雨读,忠信传家,我们奖罚分明,孝敬双亲,我们勤劳勇敢,抵御外敌,我们艰苦创造,睦邻友好。

中华民族千年文明绵绵不断,就在每一个炎黄子孙的血脉基因里的家训族规,在每一个小小村落里的远见卓识,在每一树一桥,一石一井里的古今交织,继往开来。站在南崖村的土地上,仿佛站在了昨天今天和明天的交接点,让我们不忘初心,一代一代,砥砺前行。

环顾四周,街上少有人,一切都静悄悄的。远处,有几个村民好奇地看着我们,就像此刻,我的目光,正炯炯地望着土墙上的几株仙人掌。

平阴,有个南崖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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