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樱|我的母亲（二十） / 开普饭

我的母亲（二十）

作者：咏樱

我的孩子出生于1996年，我的侄儿出生于1995年，我的侄女出生于1999年。这三个孩子的出生给我的母亲带来很大的安慰和欣喜。母亲是一个传统观念很强的人，她喜欢一个家里围着一大群的孩子，她非常羡慕人家家里的四世同堂。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她常常会用满含羡慕的语气说：“你看看舅婆那一大家子人，一到过年过节，儿子、女儿、女婿、孙子、外孙，热热闹闹挤了一屋子，满满当当坐了两大张桌子才坐得下。”对她来说，拥有一个和谐相处、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就是她一生最大的梦想。

可惜命运弄人。很多时候，命运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总在跟你着玩捉迷藏的游戏，让你的美好愿望在不经意间石沉大海。在我的侄儿出生后，我的弟媳将他的户口上在了她娘家的户口簿上，她这种不合常理的做法让母亲很不高兴。她对我的弟媳说：“你是我们家娶回来的媳妇，就是黄家人。孩子姓黄，更是黄家人，自然应该上在我们黄家的户口本上。”可是，我的大弟媳完全把他她的话当成耳边风，丝毫不为所动。而我的大弟，对他的老婆基本是言听计从，对此持的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一个男人在家不能老被老婆牵着鼻子走，大事要做得了主了。上户口是大事，你不能松口。”母亲苦口婆心地劝大弟。

大弟说：“上在哪个户口本上都没关系。孙子还是你的孙子，别人又抢不走，何必为这事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母亲说：“儿子，你这是傻呀。人家这是夺权，夺孙子就是夺权。”

“妈，你是看戏看多吧？她爱上哪就让她上哪，都一样。”大弟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说。

母亲长叹了一口气说：“咳，你们黄家的人，没有一个硬得起来。”

母亲说的基本是事实。不论是我的父亲，还是我的两个叔叔，在家里都是唯老婆是从。我的母亲和我的两个婶婶一个比一个厉害，对她们来说，掌握家中的经济大权和话语权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而我的父亲和我的叔叔们，脾气好，人老实。他们做人的原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将家中大权拱手相让。

我的侄女是1999年出生的，2000年在我侄女一岁的时候，我的小弟和弟媳妇就一起外出到泉州打工。他们在一家纺织厂做事。他们一走，就把一岁的女儿扔给母亲带。母亲没有办法，只好暂时停下手里的生意，一心一意在家里带孙女。

每到周末，我带晨子吃饭回家，母亲都要对我唠叨：“你这个弟弟真是不懂事，好好的在棉纺厂里上班，偏偏不上，要停薪留职去外面打工。外面的钱就那么好赚？”我忙安慰她：“妈，年轻人去外面闯闯也好，让他们去吧”。其实，我心里知道，弟弟和弟媳之所以要外出打工，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和我母亲相处得不融洽。

弟媳和母亲一样性格强势。在她还小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她受到的母爱少之又少。所以，她嫁到我们家里来，根本就开不了口喊我的母亲一声“妈”，母亲对此颇有怨言：“哪有嫁到人家家里的媳妇连一声妈都不会叫，她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婆婆吗？”可是说归说，我的母亲还是尽力帮衬着弟弟一家。小弟知道母亲的脾气，所以，凡事总是让着；他的媳妇可不耐烦经常听我母亲唠叨，于是，就经常在我弟弟耳边抱怨。我的弟弟夹在自己的母亲和媳妇之间受甲板气，他也烦了。这时，刚好听朋友说泉州那边的纺织厂有招工，于是，他跟媳妇一商量，就一起下去了。

小弟和弟媳外出打工，这期间家里又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那就是我的大弟意外死亡，在他30岁盛年的时候。

我的大弟在做木头生意的时候，被朋友所骗，染上了毒瘾。在送到异地强制戒毒失败之后，2000年，他在汽车站门口的公厕里注射毒品，突然就倒在水泥地上。等到有人报警，救护车将他送到市立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母亲知道消息，赶往医院，当我也赶到的时候，她对着我嚎啕，泣不成声：“女儿，怎么办啊，你的弟弟死了！”

这个时候，我彻底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着躺在运送车上弟弟那冰冷僵硬的身体，眼泪不由自主地留了下来。

大弟的葬礼举办得很简单，母亲知道，自己的儿子死得不不光彩，这让她很长一段时间在邻居和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俗话说：“子不嫌母丑”，事实上是，“母不嫌子坏”。再坏的孩子，在母亲的心里，都是值得牵挂和原谅的孩子！

“春春（大弟的小名）死前，快到旧历新年的时候，我拿了200元钱让他去买一面浴室的镜子。他那么一个要吸毒的人，都没有花掉这笔钱，而是上街买回了一面镜子，然后把它装上。你说，他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啊，为什么就会死呢？”她开始向祥林嫂似的在我们面前唠叨。

没有人可以跟一个死去的人争宠。我大弟活着的时候，母亲对他有着诸多的埋怨，可是，现在他死了，母亲开始一遍一遍念着他的好，而将他的坏一点一点抹去。

幸好我的小侄女的存在救了她。这个小侄女古灵精怪，她带给母亲诸多烦恼的同时，也带给了她许多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