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讯：王童获首届“大家”文学奖诗歌一等奖
庚子疫情记（长诗）
王童
上：天堂的胜利
一
那幅画挂在了天堂门口，
那个骷髅的世界叩动着通天塔的悬梯，
他们存活在勃鲁盖尔的油彩中结伴而行，
他们在起床的哨音中列队集合。
云中搭起了立约的彩虹，
大地烙上血肉的记号。
上帝的手拨动着闪电的琴弦。
死神躺在我们身边打着瞌睡，
死神已披上天使的素衣四方行走。
告别的颂歌漫天奏响。
伦巴第大区城门的骑士率众奔向天堂，
黄鹤楼的故人在樱花中穿行。
自由的天空奔行着众神的脚步
生命要重新在沙尘中凝聚。
热血洗刷着冰冷的岩石，
阴阳的厉鬼在烈焰中焚烧，
天庭的欢声摆起盛大的宴席。
骨肉已重新锻造，肢体已再次生长，
残缺的肺叶唱起嘹亮的山歌。
二
病毒的皇冠加冕在桥头堡的头顶，
庆典的彩服是防护的衣镜。
有多少天使抖开白衣展开飞翔的翅膀，
复活的死神飘然降落到人间。
悲痛已被荡涤，眼泪早就干涸，
桥下的江水呜咽而过。
你在诉说，你在伸冤，
你的悲痛伴随着死神的欢笑携手狂奔。
雷神火神敲响擂天的战鼓，
方舱船头驶向了彼岸。
我患了失语症，我在麻沸散中昏睡不醒，
我的梦甜蜜而又温馨，我的幻觉彩灯闪烁。
开始就迈向了结束，结束便预兆着开始。
那些上天的预言装在玄灵的魔瓶中扔向海洋，
海洋呑噬着未来，海洋将先知漂流到了今天。
天帝的密都长满武罗的苟草，
黄色的花朵结出殷红的果实，
青春的光彩润泽着苍白的面孔。
他化成了山，她流成了河，
在飘洒的云间阳光普照。
三
快速兵团在疾奔，闪电部队在穿插。
它在空气中穿行着，它雪球样翻滚着，
泥沙俱下，河床开裂，火山的云朵在盛开。
它是四头巨怪，它的面具嵌在橄榄球的头套中，
它是变色龙，它为美女蛇，它是双面侠。
它智勇双全，它变化莫测，它是超级谍王，
通向城市的桥，满载着盛装的男女翩翩起舞。
它深入“敌后”，它插向“敌人”的心脏，
它披着蝙蝠侠的斗篷叱咤风云，
它声东击西游魂样飘荡。
神圣的死亡稻草一样在收割，
庄严的葬礼飘萍般流散。
冷酷的魔鬼，不动声色的撒旦，
将人类的欢乐零售出卖。
你的罪是如此的深重，你的孽这样的漫长，
绝顶的枪声雷鸣般震响，
万众的讨伐列队前行。
猫鼠大战在街巷中展开，
防疫部队的窗口直面着鬼魂的眼睛，
防弹衣阻挡着枪林弹雨。
四
我属鼠，我是天下第一福神，
我降生在庚子年，我同疬鬼相争着天下。
教堂被毁，上帝受辱，
拳民刀枪闪烁，大臣磨拳擦掌，
老佛爷要与列国开战。
庚子国变，割地赔款，
庚子朝事，新政早被切碎在菜市囗。
罪已诏，八国联军长驱直入进北京城。
克林德碑下记下屈辱的一页。
我是晓亭下的寸开泰，
我目睹了朝夕日月的运行，
我在危机四伏的时局图中画上了一枝梅。
我活到了今天，我在苦难中一次次重生。
阿尔贝·加缪把我围在城中，他把我的属相打上瘟疫的烙印。
我寻找着奥兰城，我对照着里厄塔鲁和朗贝尔的命运，
帕纳卢神甫在超度着众生。
我出生在哈尔滨的傅家甸，我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我记住了一个叫伍连德的人，
他和钟南山一样戴着眼镜，
他把“伍氏口罩"戴到了所有人的嘴上。
五
天堂的台阶是那样的遥远，
地狱的门槛可轻易迈进。
通天塔已被上帝拆毁，
人世的努力付诸东流。
亚当和夏娃的胁骨插进我的肌体，
我讲着中文学着英法日俄与斯瓦西里语。
蔓延的浊流此起彼伏地冲撞着国境的栅栏，
我的意大利少女，我的法兰西女士，
东京铁塔的奇遇交织着太极旗下情爱
索菲.玛索和索菲亚·罗兰的留影，
吉永小百合甜蜜的笑和黑木瞳的媚惑，
《天国的阶梯》攀爬着金泰希的美貌。
我要去周游世界，我想横穿罗马的街区，
地中海新鲜的空气冲刷着我的肺叶。
死去的魂灵已将通天塔垒起，
地狱的大门已紧紧的关闭。
死神垂下胜利的眼睑，死神张开温情的拥抱，
向东去一千四百万里，向西去一百五十万公顷，
有南山有北山，有激流与大河，有江海与大洋。
天堂的盛典迎接着脱罪人间，天堂的祭坛前进行着胜利的阅兵。
中：武汉的两扇窗
一、彼岸的武汉
钳住你的嘴，
封上你的囗，
呼吸不畅，
肺叶难舒。
眼睛对着眼睛，
鼻翼吹出警报。
语言从缝隙中钻出，
祝福挂在求生的门前。
非典去了，雾霾来了；
雾霾消散，猪瘟袭进；
猪瘟出栏，鼠疫洞出；
鼠疫深埋，病毒冠状爬行而至。
你桌上的美餐，你杯中的烧酒，
上帝赐给的食粟已溢出盆钵，
旷野的毒链缠进饕餮的胃囊。
一座城市成封闭的禁銮，
一群市民被割居在异乡。
长江水流经过黄鹤楼，
畅游者浪中击开三镇关。
你是流民，你为异端，
你将通过封锁线。
你的喉咙要放声歌唱，
你的声音要越过千山万岭。
魔魘穿上天使的外衣，
雪色的年轮闪出暗夜的眼睛。
它们在飘荡，它们在流浪，
它们欲在新年的餐桌上洞开潘多拉的盛宴。
拿起汉阳造去进行一场新的保卫战，
穿过楚河汉街，
新的战区已在南北两岸展开。
我的同学我的师兄我的战友，
我想入非非的爱情，
我高山流水的知音，
大江东去，
九省通衢，
江城日出九重天。
二、抒怀汉阳
汉江两岸有一块福地，
汉江东西有一座桥的城市。
城市被彩虹织就，
三镇被汉阳普天照起。
闯过铁门关，
绿地的晴川豁然开朗。
登上蛇龟背，
三江拥在怀中一抒青云志。
黄鹤依稀飞鸣在对岸，
琴台的奏鸣流淌在音乐厅。
波影中的船帆被日月拖动，
对酒当歌可饮尽东流水。
汉阳造打响了中国第一枪，
汉阳铁铸成改天的义胆。
汉阳造的天，汉阳造的地，
勇击倭寇，羯鼓催花。
中铁的桥，汉阳的桥，
张之洞的梦，大禹的力。
九省通衢，九龙归海。
鹦鹉洲传递人的呼声，
高山间涌动出泉流。
月桥月河把嫦娥的衣带吹起，
天边的知音相会在曙光里。
长江交汇着汉水，
汉水拥抱着汉阳。
襟江带湖，酒香百转，
泼墨池泼出了七十年的
流水年华。
汉阳在历史中，
汉阳在孤独的隧道走了出来。
有一页记载，有一笔书写，
浸透的血泪，奔腾的心潮，
走汉正街，沿禹王路，
日月挥洒在天，
灯火泻出掠去的船影。
2
她怀孕了，
她有了二胎。
她有了做母亲的喜悦。
妊娠期的等待，
腹腔中隆起的曲线，
躁动的男女蜷缩在X光线中。
生的伟大成长的荣耀，
氨基酸的密码繁衍在肌体间。
呼吸科人满为患，
支气管炎上呼道感染，
免疫力低下。
针药验血怯除咳嗽。
人被隔离在地狱的门口，
求生的窗探出渴求的眼神。
生死的预警打破阴霾的天空，
天空划过蝙蝠的幽灵。
卡介伤寒百日咳乙肝麻疹疫苗替入血液，
欢笑蹦跳唱歌打碎花瓶第一堂学前班课。
十字线的针眼阻止了肆虐的毒素，
期盼的抵抗力与日俱增，
新的氧氟从肺叶里推开。
3
女王的桂冠在头顶闪耀，
制剂的白手套让人赞叹。
病毒包装着药监的庄严，
隔窗看着敬畏科学的父母。
生命的底线从这里起步，
疾病的摇篮在此阻断。
潘多拉的盒子在手中打开。
病毒的盛宴原菌的饕餮，
与狼共舞的人面兽心，
野味的贪婪助长着良心的泯灭。
花朵被他们的血口咬碎，
冠状的云升起在头顶，
螺旋的毒汁浇灌出了疠鬼的花朵。
推诿扯皮卸责已成他们的常态。
中世纪升起了绞刑架，
绞死了东京与纽伦堡的罪犯。
悬空中立起了断头台，
斩断掉了黑心的魔爪。
注册掉生存的通行证，
让希望横尸街头。
突破了防疫的封锁线，
降下惩罚的令牌，
你同“病毒”一同去上绞刑架。
四、明天我要去武汉
明天我要去武汉，
登上龟蛇顶，
爬上黄鹤楼，
吃一碗热干面，来一砵啤酒鸭，
叶开泰街的老酒酣畅润津。
明天我要去武汉，
樱花盛开之际，
穿过月湖路，奔向珞珈山。
在花丛中我寻觅爱情，
在缤纷里我嗅着春天甜蜜的气息。
明天我要去武汉，
沿长江桥我驶过三镇的街区。
武昌城下聆听起义的枪声，
禹王宫前平成河汉江淮。
枪声点燃了焰火普天光照，
大禹王抖开荆楚雄风。
明天我要去武汉，
我要游东湖，我要渡长江，
我要攀上古琴台
让《高山流水》泻进心潮，
让俞伯牙隔世再生，
弹奏起太子长琴，
使天下欢歌。
明天我要去武汉，
我要逛摩尔商业城，
买一身爱帝名牌，
开上雪铁龙奔驰在武黄高速路上。
搞么四啊搞么四啊，
一碗豆皮穿肠过。
明天我要去武汉，
劈山，铺路，架桥，开楼盘
读池莉的小说看方方的影剧，
汉阳造扛在肩上定居在芳华楼。
我是屈原的后人，
我谓九头风凰，
世世代代，
绵延春秋。
诗中：搞么四啊(做什么啊) 搞么四啊 (做什么啊），来自武汉方言.
歌：《卖豆皮》
下：
致去天国的人
1
语言挂在树梢上已被风吹散，
月亮垂下了死神的眼睑。
蒙上了面纱，揭去了脸颊，
狰狞的眉目从天边的云翳浮现。
字句在爬行中被绞干，
幻梦丢失在河畔。
白色的病榻成航行的帆船，
液体在血管内流淌，
躯干显影在射线的底片上。
手机消声了，微信失踪了，
欢笑的面孔成了一纸苍白。
2
昨天，信息还在翻山越岭，
今晨，光线已被阻隔在屋顶。
飘浮的心肺在化工厂里发酵，
人体已撑满了星空。
踱步在林荫间，
怅惘至湖水前，
映照出了魂灵的游荡。
火已熄灭，星已隐去，
黑夜织出无边的网裙。
网裙旋旎起来，头颅闪烁其间。
黎明从沉睡中打着哈欠，
燃烧的云越过山巅。
3
槐柏将落叶雪样飘落，
灯火交错诉说着天穹的年轮。
天国的牌桌今缺一角，
太傅太保丢失了玉璬。
门庭冷落的文渊阁纳士人间，
皇史晟寻新的司马迁。
飘撒的骨灰组成了姓氏的笔画，
浓墨化为一杯清茶。
离开尘世的欢欣，
告别烦恼的庆幸。
醉仙天女喜宴欢笑，
绵长的岁月直上云霄。
（王童，鲁迅文学院第二届高研班（主编班）学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北京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北京东城区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民主同盟新闻出版支部主委、洛阳师范学院客座教授。发表的中短篇小说及散文诗歌等一百多万字。作品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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