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荣新:三奶家的马牙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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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文学
三奶家的马牙枣
作者 | 徐荣新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秋天来了,三奶家枣树上的枣也该熟了。
三奶的家在我们村子中间,离村边的我家还有段距离,但枣的诱惑永远挡不住这段距离。
三奶家的枣是马牙枣,形状是长形的,很像马的牙,这种枣树在我们村就这一棵。至于它从哪里引进来的,不仅小时候的我不知道,至今我也不清楚。但这种枣的味道却不同于我们当地的枣,两个字:脆、甜。
春天,三奶家的马牙枣树一点儿也不忙于抽枝发芽,而是先睁开它的眸子,悄悄地打探春天的信息,待桃红李白之后,它才开满细碎的花。它的花不像桃李那般灿烂鲜艳,而是于嫩黄中融进些淡绿。起初,枣花儿静静地开在绿叶掩映之下,几天后,它便透出甜丝丝的醉人醇香。我上学时总要绕道枣树下,看蜜蜂在花丛中飞舞,看花朵无声无息地落下。不知看了多久,终于看到了绿叶中、花朵下那小如绿豆的马牙枣儿。
老家的夏天是漫长的,也是这漫长的夏天,充分地体现出真正的童年。那时的蝉非常多,听说马蝍了壳可以卖钱,我就经常拿根竹杆,满村子跑着够马蝍了壳。
这一天,够马唧了壳来到了三奶家的枣树下。虽然上学经常绕道这棵枣树下,但放假后几天没有来,树上的枣长大了不少,那一根根弯曲的枝条上,马牙枣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青光。我不自觉地咽了几下口水,同时再想:这枣差不多能吃了吧。我看了看四下无人,就举起手里的竹杆,向那一串儿结得最多的枝条上打去。
“娃儿啊,枣还不熟哩,等熟了我给你够点让你尝尝。”
竹杆还没落下,三奶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扭头一看,三奶正隔着窗户冲着我喊。
“我不是够枣哩,那里有个马唧了壳。”
说完这句话,我又装模作样地举着竹杆向别处的树上找去。
小孩子就是有一种逆反心理:你越不让他干的事,他(她)越想干。吃枣也是这样。
我小时候有个“老对把”叫春生,他虽然大我几岁,但我俩却是形影不离的好伙伴。我把我的想法给他说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
机会终于来了。这一天,我看三奶家的门锁上了,就叫来春生。
“咱们不能用竹杆kuo(打的意思),不然三奶看到地上的枣叶就不好了。”我对春生说。
“那你说咋办?”
“咱俩爬树!”
小时候,爬树是我的强项。我只需用双手扒、双脚蹬就能上去,身体不用贴在树上,爬得又快还不磨衣服。春生不会那样爬树,所以我先上。
我俩爬到树上后,我在上面,春生在下面。这时候,那一颗颗诱人的马牙枣离我们是那样的近,我们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马牙枣的“红屁股圈儿”,甚至还能看清马牙枣上的花纹。我们来不及观赏这些果实,各自找好了最佳的位置,准备摘枣。
因为我爬得高,所以看得远。我透过枣树枝,看到村中间的大路上,有个老太太拄住拐棍儿往这里走来。
“春生,不好了,三奶回来了,快下去!”
我边告诉春生,边往下下。春生也停止了摘枣,也开始一点一点往下下。
也许是心里紧张,我在从树上下来的过程中,一脚踏空,掉了下来。
那时春生也正在下,他的一只胳膊完全伸开,撑在一个树枝上,我正好掉下来骑在他的那只胳膊上,而他的那只撑在树枝上的手又出奇地紧紧抓住树枝,使得我从上面掉在他的胳膊上时,他的手也没有松开。
我俩不知怎么从树上出溜下来的。等我俩跑到我家时,我发现,爬树从来不磨衣服的我,这次上衣扣子掉了两粒。
又一次没有吃成。
秋天来了,马牙枣树的叶子由绿变黄,渐渐脱落,那些原本隐藏在绿叶中的马牙枣显得更大了,更多了,一个个垂挂在枝条上,更诱人了,它向人们宣告着,一个收获的季节到来了。
秋天不仅是个收获的季节,还是个多风、多雨的季节。
有一天傍晚,天下起了雨,到了睡觉时候,东北风也不停地刮了起来。我躺在床上,听着屋外呼呼的风声,想象着那一颗颗随风舞动的马牙枣,会不会......?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怎么亮,我就爬起来了。来到三奶的枣树下,我借着微弱的晨光,看到一地马牙枣叶子,在这些叶子中间,我看到了一颗熟悉的马牙枣!我赶紧把它捡起来,在衣服上蹭掉上面沾的泥水,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真脆、真甜!我又继续寻找,一颗,又一颗,还有一颗!那天早上。那天早上,我不仅捡到了三奶家的马牙枣,还捡到了二伯家的酥梨、九娘家的核桃,我收获满满。
秋风也不是天天刮,但秋日的阳光却把万物催熟了。
“杨姑娘,咱家的枣熟了。我给娃儿们摘点过来,让娃儿们解解馋。”
那天放学后,我正在家里做作业,三奶一只手拄着拐棍,另一只手用衣服的前襟兜了一兜枣,蹒跚地走来,对我母亲说。
这些事一晃30多年过去了,三奶也早已作了古,三奶家的马牙枣树就像我不知它从哪里来一样,现在也不知它到哪里去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去的。
郑州,一年四季都有新郑的“好想你”枣、外地的冬枣,但我总是品尝不到三奶家马牙枣的味道,它是那么的脆,就象家乡人的性格一样,干脆利落,不拖不蔓;它是那么的甜,就象三奶喊出来的那声“娃儿”一样,珠圆玉润,绕耳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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