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金林:《叶圣陶传》——他老人家仿佛就在我们身边,从未走远
商金林
至善先生在《父亲长长的一生》中说:
七十年代后期,金林兄就常来看我。他在各个图书馆尘封的旧报刊堆里找材料,发现了些什么,就像见着矿脉露了头,兴冲冲地跑来了,像是炫耀,又像是报喜。有时候还真个解开了在我心中藏了半个多世纪的疑团。如一九二五年十二月六日的青云路惨案,我那时没满八岁,分明记得有这么回事,却连到底发生在哪一年都说不清楚。是金林兄找来了我父亲在当晚写的报道——《“同胞”的枪弹》;是父亲听我念了他自己写的报道,才陆续回忆起了当时的若干细节。要不,在前头,我不可能把这件惨案交代得这样有头有尾的。这是后话。由于金林兄发掘不止,我和至诚知道,父亲有许多散文没编进集子,因而后来的选家和评论工作者选来选去,评来评去,总是《藕与莼菜》《没有秋虫的地方》那些篇目;后来出了本《小记十篇》,又尽在这十篇中打主意。兄弟俩都认为这种现象不太好,应该改变,跟父亲说了。他老人家说情形确乎如此。我和至诚又说,商金林找来了这许多没收进过集子的短文,内容各式各样,编两本集子也绰绰有馀,我们很想试一试。
“七十年代后期”,我还是个青年,有朝气,也失之于太浅,圣陶先生和至善先生没有嫌弃。在1976到1988年的十二年里,圣陶先生给了我很多关爱和指教。他老人家谢世后,至善先生对我的厚爱一如既往。2006年至善先生谢世后,叶家后人兀贞、小沫、永和、燕燕仍把我视为“自家人”,相聚时常常回忆起圣陶先生对我们的关心和教育,他老人家仿佛就在我们身边,从未走远。
人们常说“百闻不如一见”,我拜见圣陶先生的次数可不是“一次”,对他老人家的认识可能要比从未谋面的读者要多一些。圣陶先生是个很平凡的人,出身于贫民家庭,只有中学学历,起点只是幼儿园和初小二年级的级任老师;用“世俗”的眼光看,圣陶先生的一生也很坎坷。1917年,他二十三岁时父亲去世了。抗战期间举家逃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好容易盼来新中国的诞生,幸福的日子刚刚过了几年,1957年春夫人胡墨林病逝,这一年圣陶先生六十三岁。从1957到1988年,圣陶先生独自支撑了三十一年。但“平凡”不等于“平淡”,圣陶先生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不断学习,不断奋进,就像一位“苦工”似的,全力以赴,呕心沥血,用一篇篇作品垒积起来,成了我国现代文学史上开风气的先行者;一步一个台阶,攀登永无止境,从幼稚园和初等小学教起,一直教到顶级学府,成了最著名的教育家;从初等小学教材编起,一直编到大学教材,成了新中国语文教科书的“设计师”;从中学年级小报编起,最终成为出版界的领军人物。他老人家辉煌的一生,为我们树立了一个可以学习样板,无论何时何地,总要把工作做到最好,做到极致。我们完全可以“照着学”、“照着做”。
感谢江苏社科院的姜建先生布置我写这本传记,让我再一次深情地回忆起圣陶先生的音容笑貌。对于责任编辑金书羽女士和“江苏历代文化名人传”丛书统筹韩鑫先生的督策和指导,也深表感谢。
2020年4月22日
于北京大学畅春园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