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纪(秋)十二

周定王十七年、鲁成公元年【公元前590年】

春,二月,辛酉,葬鲁宣公。【公羊传】、【穀梁传】

鲁无冰。【公羊传】、【穀梁传】

晋景公使瑕嘉平戎于王,单襄公如晋拜成。刘康公徼戎,将遂伐之。叔服曰:“背盟而欺大国,此必败。背盟,不祥;欺大国,不义;神人弗助,将何以胜?”不听,遂伐茅戎。

三月,癸未,败绩于徐吾氏。

为齐难故,鲁作丘甲。【公羊传】、【穀梁传】

闻齐将出楚师,夏,臧孙许及晋景公盟于赤棘。【公羊传】、【穀梁传】

秋,王师败绩于贸戎。【公羊传】、【穀梁传】

王人来告鲁败。

冬,十月,季孙行父秃,晋郤克眇,卫孙良夫跛,曹公子手偻,同时而聘于齐。齐使秃者御秃者,使眇者御眇者,使跛者御跛者,使偻者御偻者。萧同姪子处台上而笑之。闻于客。客不说而去,相与立胥闾而语,移日不解。齐人有知之者,曰:“齐之患,必自此始矣!”【穀梁传】

晋郤克与臧孙许同时而聘于齐。萧同侄子者,齐君之母也,踊于棓而窥客,则客或跛或眇,于是使跛者迓跛者,使眇者迓眇者。二大夫出,相与踦闾而语,移日然后相去。齐人皆曰:“患之起必自此始!”【公羊传.成公二年】

臧宣叔(臧孙许)令修赋、缮完、具守备,曰:“齐、楚结好,我新与晋盟,晋、楚争盟,齐师必至。虽晋人伐齐,楚必救之,是齐、楚同我也。知难而有备,乃可以逞。”

孟献子(孟孙蔑)曰:“正月日至,可以有事于上帝;七月日至,可以有事于祖。”七月而禘,献子为之也。【礼记.杂记下】

约本年,赵庄子赵朔遗腹子武生。

居无何,而朔妇免身,生男。屠岸贾闻之,索於宫中。夫人置儿绔中,祝曰:“赵宗灭乎,若号;即不灭,若无声。”及索,儿竟无声。已脱,程婴谓公孙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後必且复索之,奈何?”公孙杵臼曰:“立孤与死孰难?”程婴曰:“死易,立孤难耳。”公孙杵臼曰:“赵氏先君遇子厚,子强为其难者,吾为其易者,请先死。”乃二人谋取他人婴儿负之,衣以文葆,匿山中。

程婴出,谬谓诸将军曰:“婴不肖,不能立赵孤。谁能与我千金,吾告赵氏孤处。”诸将皆喜,许之,发师随程婴攻公孙杵臼。杵臼谬曰:“小人哉程婴!昔下宫之难不能死,与我谋匿赵氏孤儿,今又卖我。纵不能立,而忍卖之乎!”抱儿呼曰:“天乎天乎!赵氏孤儿何罪?请活之,独杀杵臼可也。”诸将不许,遂杀杵臼与孤儿。诸将以为赵氏孤儿良已死,皆喜。然赵氏真孤乃反在,程婴卒与俱匿山中。【史记.赵世家】、【新序.节士】、【说苑.复恩】

周定王十八年、鲁成公二年【公元前589年】

春,齐顷公伐鲁北鄙,围龙。【公羊传】、【穀梁传】

顷公之嬖人卢蒲就魁门焉,龙人囚之。齐顷公曰:“勿杀!吾与而盟,无入而封。”弗听,杀而膊诸城上。齐顷公亲鼓,士陵城,三日,取龙,遂南侵及巢丘。

卫穆公使孙良夫、石稷、宁相、向禽将侵齐,与齐师遇。石成子(石稷)欲还,孙子(孙良夫)曰:“不可。以师伐人,遇其师而还,将谓君何?若知不能,则如无出。今既遇矣,不如战也。”

夏,四月,丙戌,卫孙良夫帅师及齐师战于新筑,卫师败绩。【公羊传】、【穀梁传】

石成子(石稷)曰:“师败矣。子不少须,众惧尽。子丧师徒,何以覆命?”皆不对。又曰:“子,国卿也。陨子,辱矣。子以众退,我此乃止。”且告车来甚众。齐师乃止,次于鞫居。

新筑人仲叔于奚救孙桓子(孙良夫),桓子是以免。既,卫人赏之以邑,辞。请曲县、繁缨以朝,许之。

礼:天子之乐宫县,诸侯之乐轩县,大夫直县,士有琴瑟。叔孙于奚者,卫之大夫也;曲县者,卫君之乐体也;繁缨者,君之驾饰也。齐人攻卫,叔孙于奚率师逆之,大败齐师。卫於是赏以温叔孙于奚辞温,而请曲县、繁缨以朝,卫君许之。孔子闻之,曰:“惜乎!不如多与之邑。夫乐者,所以载国;国者,所以载君。彼乐亡而礼从之,礼亡而政从之,政亡而国从之,国亡而君从之。惜乎!不如多与之邑。”【新书.审微】

孙桓子还于新筑,不入,遂如晋乞师。臧宣叔亦如晋乞师。皆主郤献子(郤克)。晋景公许之七百乘。郤子曰:“此城濮之赋也。有先君之明与先大夫之肃,故捷。克于先大夫,无能为役,请八百乘。”许之。郤克将中军,士燮佐上军,栾书将下军,韩厥为司马,以救鲁、卫。臧宣叔逆晋师,且道之。季文子(季孙行父)帅师会之。及卫地,韩献子将斩人,郤献子驰,将救之,至则既斩之矣。郤子使速以徇,告其仆曰:“吾以分谤也。”

师从齐师于莘。六月,壬申,师至于靡笄之下。齐顷公使请战,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诘朝请见。”对曰:“晋与鲁、卫,兄弟也。来告曰:'大国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寡君不忍,使群臣请于大国,无令舆师淹于君地。能进不能退,君无所辱命。”齐顷公曰:“大夫之许,寡人之愿也;若其不许,亦将见也。”齐高固入晋师,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车,系桑本焉,以徇齐垒,曰:“欲勇者贾余馀勇。”

癸酉,鲁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帅师会晋郤克、卫孙良夫、曹公子首及齐顷公战于鞍。齐师败绩。【公羊传】、【穀梁传】

靡笄之役,韩献子将斩人。郤献子驾,将救之,至,则既斩之矣。郤献子请以徇,其仆曰:“子不将救之乎?”献子曰:“敢不分谤乎!”【国语.晋语五】、【韩非子.难一】

靡笄之役,郤献子伤,曰:“余病喙。”张侯御,曰:“三军之心,在此车也。其耳目在于旗鼓。车无退表,鼓无退声,军事集焉。吾子忍之,不可以言病。受命于庙,受脤于社,甲胄而效死,戎之政也。病未若死,祗以解志。”乃左并辔,右援枹而鼓之,马逸不能止,三军从之。齐师大败,逐之,三周华不注之山。【国语.晋语五】

邴夏御齐顷公,逢丑父为右。晋解张御郤克,郑丘缓为右。齐顷公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之!”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枹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

韩厥梦子舆谓己曰:“且辟左右。”故中御而从齐顷公。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射其左,越于车下。射其右,毙于车中,綦毋张丧车,从韩厥,曰:“请寓乘。”从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韩厥俛,定其右。逢丑父与公易位。将及华泉,骖絓于木而止。丑父寝于轏中,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韩厥执絷马前,再拜稽首,奉觞加璧以进,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无所逃隐。且惧奔辟而忝两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摄官承乏。”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郑周父御佐车,宛伐为右,载齐顷公以免。

韩厥献丑父,郤献子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将为戮乎!”郤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乃免之。

师还齐顷公,晋郤克投戟逡巡再拜稽首马前。逢丑父者,顷公之车右也,面目与顷公相似,衣服与顷公相似,代顷公当左。使顷公取饮,顷公操饮而至,曰:“革取清者。”顷公用是佚而不反。逢丑父曰:“吾赖社稷之神灵,吾君已免矣。”郤克曰:“欺三军者其法奈何?”曰:“法斮。”于是斮逢丑父。【公羊传】

齐顷公免,求丑父,三入三出。每出,齐师以帅退。入于狄卒,狄卒皆抽戈楯冒之。以入于卫师,卫师免之。遂自徐关入。齐顷公见保者,曰:“勉之!齐师败矣。”辟女子,女子曰:“君免乎?”曰:“免矣。”曰:“锐司徒免乎?”曰:“免矣。”曰:“苟君与吾父免矣,可若何!”乃奔。齐顷公以为有礼,既而问之,辟司徒之妻也。予之石窌。

晋师从齐师,入自丘舆,击马陉。齐顷公使宾媚人赂以纪甗、玉磬与地。不可,则听客之所为。宾媚人致赂,晋人不可,曰:“必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对曰:“萧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敌,则亦晋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于诸侯,而曰:'必质其母以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若以不孝令于诸侯,其无乃非德类也乎?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诗》曰:'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今吾子疆理诸侯,而曰'尽东其亩’而已,唯吾子戎车是利,无顾土宜,其无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则不义,何以为盟主?其晋实有阙。四王之王也,树德而济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

今吾子求合诸侯,以逞无疆之欲。《诗》曰'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子实不优,而弃百禄,诸侯何害焉!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则有辞矣,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以,犒从者。畏君之震,师徒尧败,吾子惠徼齐国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继旧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爱。子又不许,请收合馀烬,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从也。况其不幸,敢不唯命是听。’”

鲁、卫谏曰:“齐疾我矣!其死亡者,皆亲昵也。子若不许,仇我必甚。唯子则又何求?子得其国宝,我亦得地,而纾于难,其荣多矣!齐、晋亦唯天所授,岂必晋?”晋人许之,对曰:“群臣帅赋舆以为鲁、卫请,若苟有以藉口而复于寡君,君之惠也。敢不唯命是听。”于是令齐还反鲁、卫之侵地。

卫女赋《伯兮》: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诗经.卫风伯兮】

禽郑自师逆公。

秋,七月,齐顷公使国佐如师。己酉,及国佐盟于袁娄。【公羊传】

齐顷公使国佐如师。己酉,及国佐盟于爰娄。【穀梁传】

晋师及国佐盟于爰娄,使齐人归鲁汶阳之田。鲁成公会晋师于上鄍,赐三帅先路三命之服,司马、司空、舆帅、候正、亚旅,皆受一命之服。

齐顷公使国佐如师,郤克曰:“与我纪侯之甗,反鲁、卫之侵地,使耕者东亩,且以萧同侄子为质,则吾舍子矣。”国佐曰:“与我纪侯之甗,请诺。反鲁、卫之侵地,请诺。使耕者东亩,是则土齐也。萧同侄子者,齐君之母也,齐君之母,犹晋君之母也,不可。请战,一战不胜请再,再战不胜请三,三战不胜,则齐国尽子之有也,何必以萧同侄子为质?”揖而去之。郤克矢鲁、卫之使,使以其辞而为之请,然后许之。逮于袁娄而与之盟。【公羊传】

鞍去国五百里,爰娄去国五十里。壹战绵地五百里,焚雍门之茨,侵车东至海。君子闻之,曰:“夫甚,甚之辞焉,齐有以取之也。”齐之有以取之何也?败卫师于新筑,侵我北鄙,敖郤献子,齐有以取之也。爰娄在师之外。郤克曰:“反鲁、卫之侵地,以纪侯之甗来,以萧同姪子之母为质,使耕者皆东其亩,然后与子盟。”国佐曰:“反鲁、卫之侵地,以纪侯之甗来,则诺。以萧同侄子之母为质,则是齐侯之母也,齐侯之母犹晋君之母也,晋君之母犹齐侯之母也,使耕者尽东其亩,则是终土齐也:不可!请壹战,壹战不克,请再,再不克,请三,三不克,请四,四不克,请五,五不克,举国而授!”于是而与之盟。【穀梁传】

齐国佐来晋献玉磬、纪公之甗。【古本竹书纪年】、【今本竹书纪年】

八月,壬卒,宋文公薨。始厚葬,用蜃炭,益车马,始用殉。重器备,椁有四阿,棺有翰桧。太子瑕立,是为宋共公。【公羊传】、【穀梁传】、【史记.宋微子世家】

华元留楚凡六年,至周定王十八年,宋文公鲍卒,子共公固立,华元请归奔丧,始返宋国。【东周列国志.55】

九月,庚寅,卫穆公薨,子定公臧立。晋二子自役吊焉,哭于大门之外。卫人逆之,妇人哭于门内,送亦如之。遂常以葬。【公羊传】、【穀梁传】、【史记.陈杞世家】、【史记.十二诸侯年表】

鲁取汶阳田。【公羊传】、【穀梁传】

宣叔以晋师伐齐,取汶阳。【左传.哀公二十四年】

楚之讨陈夏氏也,庄王欲纳夏姬,申公巫臣曰:“不可。君召诸侯,以讨罪也。今纳夏姬,贪其色也。贪色为淫,淫为大罚。《周书》曰:'明德慎罚。’文王所以造周也。明德,务崇之之谓也;慎罚,务去之之谓也。若兴诸侯,以取大罚,非慎之也。君其图之!”王乃止。子反欲取之,巫臣曰:“是不祥人也!是夭子蛮,杀御叔,弑灵侯,戮夏南,出孔、仪,丧陈国,何不祥如是?人生实难,其有不获死乎?天下多美妇人,何必是?”子反乃止。

王以予连尹襄老。襄老死于邲,不获其尸,其子黑要烝焉。巫臣使道焉,曰:“归!吾聘女。”又使自郑召之,曰:“尸可得也,必来逆之。”姬以告王,王问诸屈巫。对曰:“其信!知荦之父,成公之嬖也,而中行伯之季弟也,新佐中军,而善郑皇戌,甚爱此子。其必因郑而归王子与襄老之尸以求之。郑人惧于邲之役而欲求媚于晋,其必许之。”王遣夏姬归。将行,谓送者曰:“不得尸,吾不反矣。”巫臣聘诸郑,郑伯许之。

及共王即位,将为阳桥之役,使屈巫聘于齐,且告师期。巫臣尽室以行。申叔跪从其父将适郢,遇之,曰:“异哉!夫子有三军之惧,而又有桑中之喜,宜将窃妻以逃者也。”及郑,使介反币,而以夏姬行。将奔齐,齐师新败曰:“吾不处不胜之国。”遂奔晋,而因郤至,以臣于晋。晋人使为邢大夫。

屈巫乃去屈姓以巫为氏,名臣,至今人称为申公巫臣。巫臣自此安居于晋。楚共王接得巫臣来表,拆而读之,略云蒙郑君以夏姬室臣,臣不肖,遂不能辞。恐君王见罪,暂寓晋国。使齐之事,望君王别遣良臣。死罪!死罪!【东周列国志.57】

子反请以重币锢之,王曰:“止!其自为谋也,则过矣。其为吾先君谋也,则忠。忠,社稷之固也,所盖多矣。且彼若能利国家,虽重币,晋将可乎?若无益于晋,晋将弃之,何劳锢焉。”

陈公子夏为御叔娶于郑穆公,生子南。子南之母乱陈而亡之,使子南戮于诸侯。庄王既以夏氏之室赐申公巫臣,则又畀之子反,卒于襄老。襄老死于邲,二子争之,未有成。恭王使巫臣聘于齐,以夏姬行,遂奔晋。晋人用之,实通吴、晋。【国语.楚语上】

申公巫臣将使齐,私说夏姬与谋。及夏姬行,而申公巫臣废使命,随夏姬之晋。令尹将徙其族,言于王曰:“申公巫臣谏先王以无近夏姬,今身废使命,与夏姬逃之晋,是欺先王也,请徙其族。”王曰:“申公巫臣为先王谋则忠,自为谋则不忠,是厚于先王而自薄也,何罪于先王?”遂不徙。【新序.杂事一】

恭王即位,巫臣聘于齐,尽与其室俱,至郑,使人召夏姬曰:“尸可得也。”夏姬从之,巫臣使介归币于楚,而与夏姬奔晋。大夫子反怨之,遂与子重灭巫臣之族而分其室。【古列女传.孽嬖】

子重、子反杀巫臣之族子阎、子荡及清尹弗忌及襄老之子黑要,而分其室。子重取子阎之室,使沈尹与王子罢分子荡之室,子反取黑要与清尹之室。巫臣自晋遗二子书,曰:“尔以谗慝贪婪事君,而多杀不辜。余必使尔罢于奔命以死。【左传.成公七年】

晋师归,范文子(士燮)后入。武子(士会)曰:“无为吾望尔也乎?”对曰:“师有功,国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属耳目焉,是代帅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国语.晋语五】

郤伯见,公曰:“子之力也夫!”对曰:“君之训也,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焉!”范叔见,劳之如郤伯,对曰:“庚所命也,克之制也,燮何力之有焉!栾伯见,公亦如之,对曰:“燮之诏也,士用命也,书何力之有焉!”【国语.晋语五】

宣公使求好于楚。庄王薨,宣公薨,不克作好。公即位,受盟于晋,会晋伐齐。卫人不行使于楚,而亦受盟于晋,从于伐齐。故楚令尹子重为阳桥之役以求齐。将起师,子重(公子婴齐)曰:“君弱,群臣不如先大夫,师众而后可。《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夫文王犹用众,况吾侪乎?且先君庄王属之曰:'无德以及远方,莫如惠恤其民,而善用之。’”乃大户,已责,逮鳏,救乏,赦罪,悉师,王卒尽行。彭名御戎,蔡景公为左,许灵公为右。二君弱,皆强冠之。

冬,楚师、郑师侵卫,遂侵鲁,师于蜀。【公羊传】、【穀梁传】、【史记.十二诸侯年表】

使臧孙往,辞曰:“楚远而久,固将退矣。无功而受名,臣不敢。”楚侵及阳桥,孟孙请往,赂之以执斫、执针、织紝,皆百人。公衡为质,以请盟,楚人许平。

十一月,鲁成公会楚公子婴齐于蜀。【公羊传】、【穀梁传】

丙申,鲁成公及楚人、秦人、宋人、陈人、卫人、郑人、齐人、曹人、邾人、薛人、缯(鄫)人盟于蜀。【公羊传】、【穀梁传】

鲁成公及楚公子婴齐蔡景侯、许灵公、秦右大夫说、宋华元、陈公孙宁、卫孙良夫、郑公子去疾及国之大夫盟于蜀。卿不书,匮盟也。于是乎畏晋而窃与楚盟,故曰匮盟。蔡侯、许男不书,乘楚车也,谓之失位。君子曰:“位其不可不慎也乎!蔡、许之君,一失其位,不得列于诸侯,况其下乎?《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其是之谓矣。”

鲁成公命楚大夫婴齐曰:'吾不忘先君之好,将使衡父照临楚国,镇抚其社稷,以辑宁尔民’。婴齐受命于蜀,奉承以来,弗敢失陨,而致诸宗祧。【左传.昭公七年】

楚师及宋,公衡逃归。臧宣叔(臧孙许)曰:“衡父不忍数年之不宴,以弃鲁国,国将若之何?谁居?后之人必有任是夫!国弃矣。”是行也,晋辟楚,畏其众也。

晋景公使巩朔献齐捷于周,王弗见,使单襄公辞焉,曰:“蛮夷戎狄,不式王命,淫湎毁常,王命伐之,则有献捷,王亲受而劳之,所以惩不敬,劝有功也。兄弟甥舅,侵败王略,王命伐之,告事而已,不献其功,所以敬亲昵,禁淫慝也。今叔父克遂,有功于齐,而不使命卿镇抚王室,所使来抚余一人,而巩伯实来,未有职司于王室,又奸先王之礼,余虽欲于巩伯、其敢废旧典以忝叔父?夫齐,甥舅之国也,而大师之后也,宁不亦淫从其欲以怒叔父,抑岂不可谏诲?”士庄伯不能对。王使委于三吏,礼之如侯伯克敌使大夫告庆之礼,降于卿礼一等。王以巩伯宴,而私贿之。使相告之曰:“非礼也,勿籍。”

唯王八月,丁亥,齐大宰归父口为忌沫盘,以祈眉寿,灵命难老。【齐大宰归父盘】

周定王十九年、鲁成公三年【公元前588年】

春,正月,鲁成公会晋景公、宋共公、卫定公、曹宣公伐郑。【公羊传】、【穀梁传】、【史记.十二诸侯年表】

诸侯伐郑,次于伯牛,讨邲之役也,遂东侵郑。

郑公子偃帅师御之,使东鄙覆诸鄤,败诸丘舆。皇戌如楚献捷。

辛亥,葬卫穆公。【公羊传】、【穀梁传】

二月,鲁成公至自伐郑。【公羊传】、【穀梁传】

甲子,鲁新宫灾,三日哭。【公羊传】、【穀梁传】

乙亥,葬宋文公。【公羊传】、【穀梁传】

夏,鲁成公如晋,拜汶阳之田。【公羊传】、【穀梁传】

许恃楚而不事郑,郑子良(公子去疾)帅师伐许。【公羊传】、【穀梁传】

晋人归公子谷臣与连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荦。于是荀首佐中军矣,故楚人许之。王送知罃,曰:“子其怨我乎?”对曰:“二国治戎,臣不才,不胜其任,以为俘馘。执事不以衅鼓,使归即戮,君之惠也。臣实不才,又谁敢怨?”王曰:“然则德我乎?”对曰:“二国图其社稷,而求纾其民,各惩其忿以相宥也,两释累囚以成其好。二国有好,臣不与及,其谁敢德?”

王曰:“子归,何以报我?”对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无怨无德,不知所报。”王曰:“虽然,必告不谷。”对曰:“以君之灵,累臣得归骨于晋,寡君之以为戮,死且不朽。若从君之惠而免之,以赐君之外臣首;首其请于寡君而以戮于宗,亦死且不朽。若不获命,而使嗣宗职,次及于事,而帅偏师以修封疆,虽遇执事,其弗敢违。其竭力致死,无有二心,以尽臣礼,所以报也。”王曰:“晋未可与争。”重为之礼而归之。

鲁成公至自晋。【公羊传】、【穀梁传】

秋,鲁叔孙侨如帅师围棘,取汶阳之田。棘有服,故围之。【公羊传】、【穀梁传】

鲁大雩。【公羊传】、【穀梁传】

晋郤克、卫孙良夫伐啬咎如,讨赤狄之馀焉。啬咎如溃,上失民也。【公羊传】、【穀梁传】

冬,十一月,晋景公使荀庚来聘鲁,且寻盟。卫公使孙良夫来聘鲁,且寻盟。【公羊传】、【穀梁传】

鲁成公问诸臧宣叔(臧孙许)曰:“中行伯之于晋也,其位在三。孙子之于卫也,位为上卿,将谁先?”对曰:“次国之上卿当大国之中,中当其下,下当其上大夫。小国之上卿当大国之下卿,中当其上大夫,下当其下大夫。上下如是,古之制也。卫在晋,不得为次国。晋为盟主,其将先之。”

丙午,鲁成公及晋荀庚盟。丁未,鲁成公及卫孙良夫盟。【公羊传】、【穀梁传】

郑伐许。【公羊传】、【穀梁传】

十二月,甲戌,晋作六军。韩厥、赵括、巩朔、韩穿、荀骓、赵旃皆为卿,赏鞍之功也。【史记.晋世家】、【史记.十二诸侯年表】

齐顷公朝于晋,将授玉。郤克趋进曰:“此行也,君为妇人之笑辱也,寡君未之敢任。”晋景公享齐侯。齐顷公视韩厥,韩厥曰:“君知厥也乎?”齐顷公曰:“服改矣。”韩厥登,举爵曰:“臣之不敢爱死,为两君之在此堂也。”

靡笄之役也,郤献子(郤克)伐齐。齐顷公来,献之以得殒命之礼,曰:“寡君使克也,不腆弊邑之礼,为君之辱,敢归诸下执政,以整御人。”苗棼皇曰:“郤子勇而不知礼,矜其伐而耻国君,其与几何!”【国语.晋语五】

齐顷公朝晋,欲尊王晋景公,晋景公不敢受,乃归。归而顷公弛苑囿,薄赋敛,振孤问疾,虚积聚以救民,民亦大说。厚礼诸侯。竟顷公卒,百姓附,诸侯不犯。【史记.齐太公世家】、【史记.晋世家】

齐顷公亲齐桓公之孙,国固广大,而地势便利矣,又得霸主之余尊,而志加于诸侯,以此之故,难使会同,而易使骄奢,即位九年,末尝肯一与会同之事,有怒鲁卫之志,而不从诸侯于清丘断道,春往伐鲁,入其北郊,顾返伐卫,败之新筑;当是时也,方乘胜而志广,大国往聘,慢而弗敬其使者,晋鲁俱怒,内悉其众,外得党与卫曹,四国相辅,大困之?,获齐顷公,斮逄丑父。深本顷公之所以大辱身,几亡国,为天下笑。其端乃从慑鲁胜卫起;伐鲁,鲁不敢出;击卫,大败之;因得气而无敌国,以兴患也。故曰:得志有喜,不可不戒。此其效也。自是之后,顷公恐惧,不听声乐,不饮酒食肉,内爱百姓,问疾吊丧,外敬诸侯,从会与盟,卒终其身,家国安宁。【春秋繁露.竹林】

齐顷公,桓公之子孙也,地广民众,兵强国富,又得霸者之馀尊,骄蹇怠傲,未尝肯出会同诸侯,乃兴师伐鲁,反败卫师于新筑,轻小嫚大之行甚。俄而晋鲁往聘,以使者戏,二国怒,归求党与助,得卫及曹,四国相辅期战于鞍,大败齐师,获齐顷公,斩逢,于是戄然大恐,赖逢丑父之欺,奔逃得归。吊死问疾,七年不饮酒,不食肉,外金石丝竹之声,远妇女之色,出会与盟,卑下诸侯,国家内得行义,声问震乎诸侯。【说苑.敬慎】

齐顷公围鲁,鲁臧孙许适晋求援。驹之克率师救鲁,败齐师于靡笄。齐人为成,以甗、铬、玉筲与錞于之田。明岁,齐顷公朝于晋景公,驹之克走援齐侯之带,献之景公,曰:“齐侯之来也,老夫之力也。”【清华简.系年十四】

荀罃之在楚也,郑贾人有将置诸褚中以出。既谋之,未行,而楚人归之。贾人如晋,荀荦善视之,如实出己,贾人曰:“吾无其功,敢有其实乎?吾小人,不可以厚诬君子。”遂适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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